“你……”老夫人没料到自己气急了随口说出口的倒被他捏住了话柄,一时也想不出话去驳他,又看一旁站着的谢声惟头垂着,不发一言,手倒是同人牢牢牵着,一副吃了秤砣铁了心的模样,更是头疼起来。她重重地咳了一声,索性闭上眼去,不愿再看这两人。
一旁的秋姨娘却是心下惶急,神色间也不复先前的自如。
原本瞧着事情已经成了七八分,谁能料想到这病秧子回来的这样快,还有了这般天大的胆子直接冲进前厅来将人护着,又不禁在心底暗暗怪老夫人做事不精细,怎地就叫人漏了消息出去。
开弓哪有回头箭,何况如今,自己俨然已经成了整件事的主谋,若是此时退了,不了了之,来日里谢夫人回了府,他们母子再通了气,只怕自己就成了那头一个被架在火上烤的了。
老夫人这头怕是指望不上了。这老虔婆心里头顾忌着自己的宝贝孙子,投鼠忌器,谢声惟这样的拦法,只怕她一时不敢朝程既下狠手,来日不顺着那对母子的意思跟着在自己身上捅一刀就算不错了。
至于谢铎,她在心底冷笑一声,早在多年以前她就看清了这个男人骨子里的怯懦和软弱,把指望打到这人头上只怕还不如自己筹谋来得安稳些。
打定了主意,她竖起两道柳眉,阴阳怪气地开口道,“二少爷当真是会心疼人的。成了亲这才多久,就将人放在心尖儿上护着。只是二少爷可别忘了,你这心肝宝贝可背着官司呢。便是有你在这儿背书,来日状子递到衙门口去,堂上老爷一审,谁是谁非可真说不准。”
“便是今日你在这宅子里能护得住他,将来上了公堂,你还能继续护着他不成?”
李旭原本自谢声惟进来后便心虚着,看着堂上老夫人神色几度变幻,心里头更是惴惴不安起来。
他开始有些后悔,自己当时不该头脑一热,为了报复程既行了此举,结果惹来了这样大的麻烦。若是今日当真成不了事,他们谢家关起门来有商有量,自己无权无势,身无长物,还不是任人宰割的份。
种种念头在心里头轮过遍,冷汗一颗颗地从额上往外冒,这时听见了秋姨娘的话,简直如救命稻草一般,也顾不得三七二十一,扯着嗓子喊道,“我今天是一定要个说法的。”
“程既抢了我爹留的药方子,还害了我爹性命,你们若是包庇不肯将他交出来,我便去衙门前敲登闻鼓,定要官老爷判你们一个窝藏之罪。”
不待程既驳回去,堂上老夫人厉声道,“好了,都住口!”
她似乎是疲倦极了,再也不愿牵扯此事,揉着额头站起身来,一旁的周嬷嬷忙凑上来扶着,她便往后堂走去,步子迈着,头也不回道,“罢了,你们心里头都有主意的很,我老婆子也管不了。”
“惟哥儿,你既一心想护着你媳妇,那就自己想主意,处理这烂摊子吧。”
“解决不了,人家拉着你媳妇儿上公堂,一遍遍刑过下来,那也只怪你自己没本事,怨不得旁人。今日我丢开手去,倒看看你们能折腾个什么样子出来。”
谢声惟脊背挺得笔直,修竹一般,朗声道,“祖母放心,只要三日,孙儿定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好教罪者伏诛,不使无辜者蒙冤。”
眼见着老夫人回了后头,堂下候着的下人早在主子们刚起冲突时就极有眼色地散了差不多,只在门口立了几个,堂中只剩了谢声惟、程既,李旭并着秋姨娘几人。
程既转过身去,目光凛冽地在李旭身上过了一遭。李旭背上寒毛直竖,仍强撑着嘴硬道,“你莫不是打算杀我灭口?我警告你,你谢家便是再有权有势,也大不过官府去。若你果真杀了我,来日官府问罪下来,你也一样逃不了。”
程既冷冷一笑,开口道,“你这条命,我自诩还担得起。来日尸首往乱葬岗上一丢,谁敢问到谢家门上。”
李旭的面色陡然变得惨白,一双腿止不住地哆嗦起来。连带着一旁的秋姨娘都不禁攥紧了手指。这样的程既实在陌生,便是她心头都生出了几分惧意来。
程既瞧着他这幅样子,眼神里更带了几分轻蔑,“我还当是多有骨气的人。你且放心,我还要留着你这条命,待到日后查清了真相,等着你跪下来求饶的那一天。”
谢声惟眼见着身边人又神气起来,不复先前自己闯进来时那副委屈样子,心底微宽,又有心给他造势,扬声吩咐门口的下人道,“带李公子去客房歇息,这几日也不必乱跑了,仔细磕了碰了,或是不小心因为旁的什么丢了性命去,到时可就说不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