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以言不解:“你就不怕到时候舍不得?”

“这件事上,主动权在他,不在我。”沈玄默说道,“但目前为止,我私心希望他能走。”

这是真心话。

元以言没了言语,只能问:“为什么?”

这一刻他好像比沈玄默更紧张、更失落,好像刚看到一点光却又被人无情地掐落。

沈玄默不答,反问:“你觉得我这样的人,适合爱人吗?”

他看着元以言,脸上笑容褪尽,眼眸幽深,面容精致,本该是带着凛冽正气的相貌,却无端叫人胆寒。

他一字一句地问:“难道你不怕我吗?”

元以言与他对视仅一眼,便仿佛从脚底生出寒冰。

他的眼瞳颤抖了一下。

好像在那刹那间看到了多年前一抹喷涌的血色。

他说不出一个“不”字。

十八年前那个雷雨秋日。

救援队冲进深山,本以为会看见一个孩子的尸体。

然而却是那个孩子手无寸铁地站在荒屋门口,身旁是尚未失温的绑匪尸体,鲜血流淌了一地。

年幼的孩子染了半面鲜血,本是玉雪可爱的面容冰冷漠然,天边雷光乍亮,照得那张如玉的脸好像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同样年幼的元以言跟在大人的身后,庆幸后怕的表情僵在脸上,不敢再上前半步。

前面的大人伸手捂住他的眼睛。

但仅那一眼,自此成为他多年不散的梦魇。

元以言后来一直把那个孩子和后来的沈玄默分开看。

靠着无尽的愧疚支撑他走过最初的恐惧。

后来他能跟沈玄默随意地开玩笑,义无反顾地跟着他离家,真心实意地希望他能够开心快乐。

沈玄默没有怪过他,从始至终都将他圈在自己的保护范围以内。

他们是公认的好友。

但纵然是多年好友,纵然那样了解他,却仍然会怕他。

虽然是极其偶尔,在沈玄默无意间露出旧时一样冷戾的神色时,元以言才会心里一突。

但他确实是在害怕。

甚至比那些并不相熟,仅仅是折服于沈玄默的气势的人要更加害怕,那是纯粹的来自于本能的恐惧。

元以言其实清楚沈玄默不会再做那样的事。

他更清楚,每当他或者其他什么亲近的人露出那样恐惧的神色,沈玄默都会很受伤。

但他控制不住。

在这无法抑制的本能之下,元以言突然便理解了沈玄默的退却。

他也在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