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的马车先行回宫,营地有人发现昨日抓到的那只野猪不见了,野猪明明用粗绳好好拴在树上,如今树上只有一截断掉的绳子,横截面整齐,显然是被有心人放走的。
若是平常少了只猎物便罢了,可偏偏陛下因野猪受伤,这件事便不得不慎重起来,很有可能是有人故意谋害陛下,就连久居佛堂的太后都被此事惊动了,特意命大理寺到福山搜查,一定要查出是谁有谋害之心,必定严惩。
同时,林家幼子救驾有功,须大加赏赐,太后看望过皇帝后,召林霁云进宫。
林霁云从来没见过太后,但在君颉的讲述中,太后是个很严厉的人,从小君颉若是有哪一日没完成功课,就要被竹条抽,但是功课做得好的话,太后就会很淡然。
是一个典型的事业型女强人。
有着先入为主的印象,林霁云见到这位太后一脸严肃地望着他,倒也没那么怕,毕竟他又没有做错事。
太后看这少年见了她也不慌张,脸上又无救驾有功的窃喜,举止沉稳有度,翩翩自若,不到二十岁就能有这份心性,很是可嘉,因此初见面就对林霁云有了三分好感,脸上的表情也淡然了许多。
太后道:“你叫林霁云是吧,哀家听闻你在福山救驾有功,陛下不慎坠崖,你第一时间跟着一起跳下去,这份护主之心实在难得,说吧,你想要什么奖赏,是想要钱财还是官职,哀家都可以满足你。”
明明是君颉跳崖相救,但君颉在崖底的时候就同他说,若是他人得知是皇帝跳崖救人,必定会掀起轩然大波,到时自己定然会千夫所指。
为了不必要的事端,就说是他救的君颉。
林霁云也不想给家里惹麻烦,就同意了这副说辞,但是他明明没救人,却腆着脸拿奖赏就太过分了,于是林霁云推辞道:“草民别无所求,救陛下乃是下意识所为,实在不足以邀功,感谢太后看重之心,草民在此谢过,奖赏实在是不敢当。”
太后哪里见过这样的人,这是多么好的飞黄腾达的机会啊,竟然还有人会拒绝。
为人淡泊名利,不居功自傲,长得也漂亮,太后越看越喜欢,心里从三分的欢喜变成了七分,脸上也有些笑意了。
太后又道:“你父亲林槛正在先皇在时便是肱骨之臣,是朝廷中难得的清流,你大哥二哥又在朝中为陛下效力,如今你又救了陛下一命,你们林家确实为了大燕做了许多贡献。”
“虽然你无心受赏,那便以林家的名义赏赐吧。”
都已经说到这地步了,林霁云再推辞就不礼貌了,等他回家,宫里的赏赐跟小山似的堆了起来,朝中的大臣也都知道林家幼子林霁云救驾有功,还颇得太后赏识,不少人过来恭贺道喜。
林府宾客顿时往来如云。
等到夜幕低垂,林霁云和二哥三哥终于送走前来道喜的客人,关上门,本来笑意融融的二哥表情突然凝重,吩咐下人不准靠近。
林霁云都没弄清楚二哥怎么变脸变这么快,就听二哥道:“林霁云,你知道错了吗?”
错?他犯了什么错?
见林霁云表情迷茫,林霁方气不打一处来,“去福山让你在陛下身边历练,不是让你跳崖去救陛下的!陛下身边那么多能人武将,他们不比你强,轮得到你去跳崖救人吗?想要表现也不是这样表现的!”
“幸好今日没有出事,若是出事,你后悔也来不及!”
许久没见到二哥这么严厉了,林霁云低头,乖乖任骂。
一旁林霁流看着二哥这么严厉,忍不住道:“二哥,其实不是你想的那样……”
话说一半,被林霁云扯住了。
林霁方正在气头上,见他话说一半,怒道:“说话还吞吞吐吐的,有什么话是我不能听的?”
见林霁流喏喏不敢言,林霁方又把炮火对准了他。
“林霁云跳下去的时候你也在旁边,你难道就不能拦着他?若是他有个三长两短,对得起九泉之下的爹娘吗?”
林霁方足足骂了一个时辰,连骂人的词都不带重复的,骂到最后口干舌燥,于是越看这两个弟弟越糟心,道:“通通给我去祠堂跪着,没我的命令不许出来!”
去祠堂的路两人已经轻车熟路,林霁云和林霁流给爹娘和祖宗换贡品换水,最后点好香,才在蒲团上跪下。
两人安安静静,过了好一会,林霁流才道:“他跳下去救你的时候我真的惊到了。”
这个‘他’不用说也知道是谁,林霁云浅浅一笑,回忆起当时的场景,“我也吓了一跳,但他跳下来斩杀我面前的野猪时,我觉得他好像是我的盖世英雄,整个人都在发光。”
林霁流至今没喜欢过什么人,也没什么经验,但如今看到弟弟的笑容,却觉得那是谈到了喜欢的人才能露出那样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