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生气,是失望,是心灰意冷。
再一再二不再三,燕迟这次是真动了大怒,季怀真心里有数。
他突然站过去,站到燕迟身后,变脸如翻书,将人一搂,不顾燕迟挣扎,软声道:“真当我是为了这条腿,为了那几巴掌才杀他?我一帮弟兄,上上下下数十条人命,可全死他手里了。明日我们一出汾州,我还怎么杀他?这事我有把握才做,要无完全把握,我也不敢给辛格日勒一家惹麻烦。”
他语气一顿,又可怜巴巴道:“你从前总说护着我,可我……可我叫你伤心了,我也不知,那些话还算不算数,若还算数,以后碰上这事,我同你商量就是,你若不喜欢,我就不做了。”
季怀真故意提了句“以后”,说完便去偷看燕迟。
若是放在以前,这小子说不得要激动一阵,可经历过这种种,如今再听“以后”,燕迟却是露出茫然痛心神色,谨慎地判断着这人话中到底有几分真心。
燕迟已经不相信他了。
他突然道:“你撒谎。”
燕迟定定地望着桌上的龙凤红烛:“你的人除了白姑娘都死光了,你有什么把握?你是有把握我不会袖手旁观,料定我能带你杀出重围,所以你根本不在乎蝴蝶一家的死活,不在乎是否会有人发现,你只想让这人死。”
哄人的把戏被燕迟不留情面地点破,季怀真听着听着,笑容收起,表情讳莫如深起来。
原来这小子也没他想的那样傻。
他季怀真,又怎会为了区区几条手下的命,为了区区一顿打去冲动行事?
只是此事关乎到季晚侠,他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三喜是他暗中派回去照顾季晚侠的人,明日一离汾州,他再想找出这人是谁可就难了,又岂有放虎归山的道理?
他必定要在今日搞清楚他身份,才好顺藤摸瓜地拔除陆拾遗安插在季晚侠身边的眼线,否则时间一长,他怎能保证姐姐与外甥的安全?
至于谁死了,谁活着,谁会为此受到牵连,他又为什么要在乎。
燕迟将那双圈在他腰间的手一掰,强行从他怀抱中脱身,他欲言又止地看着季怀真,似有话要说,然而就在这时,一群人哄笑着靠近,看样子,是来闹洞房来了。
燕迟正要去拿盖头,却听季怀真阻止道:“你傻啊,他们是来闹洞房的,闹洞房能不看新娘长什么样?”
他拉着燕迟往床上一躺。
“你压我身上,上衣脱了。”
门外哄闹声越来越近,燕迟瞬间猜到季怀真的主意,只是那大红喜服刚刚抛到床下,季怀真就上手将他上身衣服全扒了,拿被子将二人一裹,只露出燕迟半个裸着的宽肩。
燕迟瞪着他。
季怀真满脸无辜:“想哪里去了,你衣服脱了,这姿势压我身上,别人一看就知道咱们在办事儿,顶多笑你这新郎官猴急而已,又有哪个没有眼色的非得来看新娘长什么样子。”
他故意欺负燕迟,知道他躲不开,将他拉近自己,低声道:“……装像点,别露馅。”
与此同时,房门被一群兵痞挤开,大喊着要闹洞房。燕迟猛地低头,压在季怀真颈间,将他的脸挡得严严实实。
哄笑声戛然而止,蝴蝶正背对着床榻拦人,嘴里喊着:“慢些慢些,别吓到新娘子,你们……”
说到一半,抬头间那群兵痞各个目瞪口呆,有几个脸都红了,蝴蝶回身一看,简直想骂人,一脸“你还说你不愿意”的表情,无语地看了她家小燕殿下一眼。
有人嘀咕道:“原来方才想错了,我看这新郎官急成这样,天黑都等不到,想必是对这门亲事满意的很。”
另外一人结结巴巴:“我,我看着也是……”
床上,季怀真听见了,闷笑一声。燕迟的脸被迫贴着他的,被他这揶揄意味十足的一笑调戏得耳根不住发红。
偏的季怀真游刃有余,在这等紧要关头还有心情使坏,伸出胳膊搂住燕迟的脖子,侧头在他发热的脸颊上落下一吻。
他有些忍不住,还想做些更过分的。
又用力抱住燕迟,装作新嫁娘娇羞的样子躲进对方怀里,冰凉的嘴唇紧贴燕迟的锁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