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随我一道去安抚王子。”
“领命。”
郑和回首,望着漂满残骸海中战场,眯着眼:“除了贼寇主船,其余搜过之后悉数沉海,余者——让小玉姑娘辨认之后,凡是海贼,不留活口!”
非他嗜杀,实在是大船首航,再容不得半分差池。
一切当以大局为重。
西门吹雪带着叶孤城回到船舱外的门廊时,叶孤城已经闭了眼,将所有重量交付与他。
施进卿早已等候在门外,朝着西门吹雪道:“方才我已经命人烧了热水,十个炉子一起烧,很快便能得热水。庄主,城主的安危,便托付给你了。”
说罢一拱手,将门口的位置让了出来:“我守在外面,若有差遣,庄主只管开口便是。”
西门吹雪:“水里加上苏木和郁金,等热了再来回话。”
话音落尽,他已进了门,将两扇门掩在身后。
地上仍有掉落磕碎的瓷器,他跨过零星碎片,将人安置在榻上,几下扯开被海水浸透的湿衣抛于地上。又拿过一床夹丝絮棉的薄被将人覆住,才伸手探向对方脉搏。
……脉搏细弱,几近于无。
失温至于僵冷,浑身血脉必定也紧缩难寻——这样的状态,连施针也承受不了。
叶孤城闭着眼睛,静静得睡着,面容沉静,这是失温之症的征兆,预示已经十分凶险。许多人,会这样无知无觉睡过去,毫无痛苦的走完最后一程。
西门吹雪目光扫过他苍白几近青白的脸,因为失温而显得乌白的唇,掀开被子将人整个抱于身前紧紧按住——只有这样,才能感受到这人越来越微弱的心跳。
门外传来急促凌乱的脚步,很快施进卿的声音在外响起:“庄主,水已备下,随时可用。”
西门吹雪:“送进来。”
很快,一地狼藉被清理干净,热气腾腾的浴桶抬进舱内,布巾、长柄的水勺、皂角香料和干净的衣袍,连同伤药都很快准备妥当。
西门吹雪燃起一炉辟寒香:“干姜三钱,附子防风各二钱,三碗煎做一碗,煎好了送来,再送一碗陈年老酒。”
施进卿忙应下,转身带着人下去准备。
床舱的屋门重新掩上,西门吹雪将昏睡过去的人抱起放入香木打造的浴桶之中。热水蒸腾,弥漫出苏木与郁金特有的香味。
原本沉寂的男人忽然皱眉开始挣动,鼻息间发出微弱的痛楚之声。西门吹雪立即明白这是失温之后接触热水造成的灼烫错觉,当然也可能是周身伤口遇水之后的疼痛。
男人的眉睫迅速颤动着,似是疼的,也可能是行想要醒过来。
西门吹雪从后面环住这人肩颈,轻轻将人固在水中:“你,忍耐一下。”
叶孤城听见熟悉的声音之后挣动被强自按捺下来,他慢慢张开了一双琥珀色的眼。他在恍惚中看见眼前垂落在水中的一簇漆黑头发,与一双环住自己的强健手臂。
“……西门?”
“是我。”
西门吹雪感觉到怀里的人放松了下来。
“我无事……”叶孤城的声音断续缥缈,他还没有完全清醒,下意识抬手按住环着自己的手臂,“方才在海中,我用内力护住了心脉。”
“我知。”西门吹雪从后收紧了力道,紧紧拥住这人。
这场恶战比想象中更艰难,陈祖义为了一击得中压上了他数十年经营的全部身家。叶孤城一人独战近百一流高手,他在沉海之前已经知晓自己内力耗尽,就要压制不住残余的毒性。幸而他决断,果断放弃最后击杀陈祖义,以仅有的内力护住心脉和丹田,保住自己不受余毒逆流。
只是这样一来,身体失温之下几近冻僵。
那一刻,他一定相信,船上有一个人,还在等他一起回万梅山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