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冰凉的手拽上了莫擎苍破破烂烂的衣领,在千钧一发之际把他拉住了。
莫擎苍睁眼,呼吸打在黄梨木架上又反弹到了自己脸上,热辣辣的。
“你想死就死,别牵连爷的兵器架。”裴醉把莫擎苍甩到了一边,自顾自地坐到了椅子上,眉头一点点锁了起来。
莫擎苍借着地上的小石块,使劲地磨手腕上的麻绳,磨了半天,终于将麻绳切开一个小豁口。
他猛地扯断了绳子,两步跨到裴醉的面前,很想报仇,却知道自己恐怕不敌,只泄愤似的将头上的野草梗全拨弄到裴醉的面前。
“莫鸟窝,养了这么多年鸟,还没养够?”裴醉根本懒得跟他一般见识,右手撑着突突发疼的额角,缓缓地闭了眼。
莫擎苍也累了,一屁股坐在裴醉身旁的木椅子上,自顾自地倒了一杯酒,灌了下去,暖了暖冻得僵硬的身子。
“我没有撒谎,我今日是真的看见那个千户鬼鬼祟祟地出营,和兰泞人密谋。我骑了这么久的马过来,你们还不信我?!”
“是吗。”
“果然,他们说得都是真的,赤凤营从上到下都要包庇自己人。”莫擎苍冷哼一声,“你也要包庇你的兄弟?”
裴醉食指在额角慢慢地打着圈,声音很缓很沉。
“你知道你说的千户是谁吗?”
“知道。”莫擎苍嗤之以鼻,“不就是一个副将的儿子吗?”
裴醉的眉心蹙得更深,一对飞眉斜挑,神色虽平静,可紧抿着的唇角隐隐约约泄露了些许忍耐与克制。
“来人。”裴醉声音微高,语气很冷。
宣承野亲自入帐,在两人面前站定。
“将军。”
“派侦骑斥候一千五,半数跨河去往敌军后方,半数沿来路回探。半日内,我要知道对河敌军的大概人数,还有河安的备战与城外敌情。另外,让一万轻骑原地驻扎,我与萧副帅留下,剩下的,请林帅带着立刻回河安主营。”裴醉顿了顿,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又疲惫地压低声音,“...将我的建议传达给林帅,请他定夺。”
宣承野抱拳称是。
莫擎苍愣了片刻。
“怎么,你不信他?你信我?我可听说,那千户和你关系不错。”
裴醉冷淡地瞥了他一眼。
“喂,我又听说,他爹是为了你而死的,你一点情面都不讲?”莫擎苍嫌裴醉不够难受,气哼哼地故意递刀子,一刀一刀插在他心口。
“聒噪。”裴醉声音发哑,抱胸闭眼,生人勿近的不屑模样在莫擎苍本就火气荡漾的小胸膛里放了一把火。
“就上次,你为了盖无常抗旨不尊,死了的那个,叫什么来着?”
“滚出去。”
裴醉猛地掀了眼帘,眸中的冷意如银瓶炸裂,莫擎苍心脏像是被谁捏了一下,连呼吸都猛地一滞。
他呐呐地锁着手指,还想说些什么来找补,林远山直接挑帘进来,看也没看莫擎苍一眼,只坐在裴醉身侧,压低声音问道:“你怀疑开平通敌?”
裴醉缓慢地点了点头。
“理由。”林远山左手攥紧了扶手,木凳吱嘎作响。
“上月的兰泞攻城,太过顺利。为何地字所的锥形阵进攻无效?盾牌为何一戳即破?又为何回防的雁行阵没能护住三军撤回瓮城中?右翼,是谁在领兵?”裴醉抬眼,眼底微微泛红,极为平静的表情下压着汹涌的情绪,仿佛一座巍峨冰山镇压着旋流的暗潮澎湃。
“他没有理由通敌。”林远山亦是极力克制怒气,手指已经微微发颤。
“理由重要吗?结果,已经说明一切了。”裴醉淡淡一笑,“林帅,军机不可延误,下令回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