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他更爱自己,还是更爱你?
……
方天灼静静盯着何筝,他想,如果何筝真的爱他,那么他就会提前回来的,他一定会提前回来的。他应该知道朕离不开他,朕不能没有他的。
他催眠一样,就这样相信了自己的话。
他相信,如果何筝爱他,那么他就会提前回来,否则,他便是不爱他。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这个夜晚,方天灼依然没有睡,小皇子半夜又闹了起来,他转脸看过去,眼中的狠厉一点点的溢出来。
这个孩子,不是何筝自愿要的。
他一点都不喜欢生孩子。
那么,他对小皇子的爱又怎么会是真的呢?
他将小床拖到了身边,每涌出一个想法,心里便被砸入一颗钉子,深深的植进去,仿佛再也拔不出来。
何筝难得跟父母相聚,畅谈一整夜之后,父母先支撑不住,要准备睡了,他便也带着困倦的何问初一起躺在了床上。
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遍地浮尸,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看到一队官兵闯入了民宅,强抢民女,强·暴民妇,他看到他们将很多人从屋内拖出来,百姓们瑟瑟发抖的跪在地上,刚懂事的孩子张着惊惶的双目,一个太监阴阳怪气的喊着:“谁家人口齐全,就得抓几个出来杀了,不过陛下仁慈,许你们自己说死哪个,哪个先来?”
没有人说话,太监笑眯眯的道:“总归是要死几个的,这么拖着也没意思,你们要是不选……咱家可就帮忙选了。”
他的手指轻轻的,指向了睁着圆眼睛的孩子,那父母立刻把孩子推到身后,爬出来把腰包里的钱袋子递出来:“公公,这些是我们全部的家底,求公公放过我们,求公公饶命!”
那太监一脚踢了过去,“咱家饶了你们,谁来保咱家的命?”
长·枪·灌·入胸膛,血流满地。
奶娃娃在襁褓里攥着小拳头哭喊,引来猛兽,一口吞下。
路边白骨成堆,蛆虫附在新倒下的人身上,赶路的行人头也不回。
画面一转,他见到一个看不清脸的白衣少年,挥剑砍下了谁的人头,一脚踢远。
有人笑眯眯的道:“这已经是太子殿下亲手斩杀的第四批起义军了,此次回去,陛下定有嘉奖。”
那少年扬起唇角:“蝼蚁之辈也敢与父皇作对,真是不自量力。”
他忽然转头,剑气挥出,劈裂了一块门板,露出躲在后方的母女,她们浑身发抖,母亲痛哭:“殿下饶命,我们家就剩我们娘俩儿了,求太子饶命!”
少年歪头思考,那女儿忽然开口:“爹爹说了,陛下没了妻子,便要杀天下人之妻,太子没了母亲,便要杀天下人之母,母亲,你跟他求饶,定是无用的。”
剑刃划过,头颅滚落,少年合剑入鞘,似笑非笑的望着瞪圆眼睛的女孩:“你爹爹说的极对,只是如今,你有一样比不过孤。”
“孤的母亲好好的睡着,而你母亲,死无全尸。”
他翻身上马,张扬大笑,丝毫未曾觉得自己做的不对。
哺乳的母狗躺在地上,胸前围着一堆吃·奶的奶狗,少年举起长弓,利箭刺穿了母狗的头颅。
画面又是一转,他看到了一个无比熟悉的内室,这里什么都没变,镜子也好,屏风也好,桌椅摆设也好,而那熟悉的身影,静静的坐在床边,只是头发已经花白,他握着一只细白的手,低低的说:“瞧,你骗了朕一辈子,可千万,别让朕抓到你啊。”
他低笑了几声,举起匕首,插·入了床上人的胸膛。
何筝蓦然张开了眼睛,大口呼吸,浑身冷汗直冒。
梦里的场景实在太真,真到就好像真的发生过。
他有点儿慌。
为什么会做这种梦?这究竟意味着什么?
他蓦然爬了起来,陡然一眼看到了一侧带着青锈的镜子,这个……不是养心殿内室里的那个……
他下意识走了过去,完全没发现哥哥的身体依然躺在床上。
镜子,对,这个镜子他听哥哥说过,是一台古铜镜,很有些年头了。那书是现代人写的,如果写的时候借用这个世界的真正古董摆放,也是极有可能的。
他试探的伸手去摸,陡然被一股吸力吸了进去,再次张开眼睛,便对上了一双泛着红血丝的眼睛。
男人的双目在那一瞬间亮起了细细的光,那光细细碎碎的蔓延着,使他双目像是盛下星河的宇宙。
朕的筝儿,提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