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德舔了舔自己的嘴唇,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去冰箱里拿了一瓶啤酒,然后像是梦游患者一样回到了房间,他用那些散发出异味的被褥和床单卷着芒斯特,粗鲁地从床上拖了下来,堆在了地上,然后他后退了几步,坐在床边那张柔软的卧室椅子上,凝视着床垫上明显的湿痕开始发呆。
他的大脑拒绝去思考该如何处理这堆玩意。
“唧唧啾?”
芒斯特慢吞吞地从那堆布料里一拱一拱地爬了出来,至始至终它都在仔细观察着兰德。
也许是因为兰德的安静给了它某种错误的讯息,在原地停留了一小段时间后它开始试探性地往兰德的方向靠近,然后又靠近了一点儿。
最后它伏趴在兰德膝盖上,开始愉快地顺着兰德的睡裤往他的怀里钻去。
兰德用冰冷的目光看着它的一系列动作。这只该死的小混蛋终于来到了兰德肩膀上,它那双湿哒哒的爪子捧着兰德的脸,爪间的脚蹼贴着他的皮肤,接着它考了过去并且企图将它那张滑溜而冰冷的鱼脸贴紧兰德的下巴。
兰德的嘴唇几乎可以触到它那因为不明原因而绷得笔直的触须,隐约间他甚至还可以看到它那细密的利齿间残留的暗红痕迹。
应该是之前它吃的那些该死的鹿肉的残渣卡在了它的牙缝里,兰德想着,他闪电一般伸出手,卡在了它的胸鳍之下。
“抓到你了。”
他对着芒斯特冷冷地说道。
他将芒斯特按到了被它身上的粘液弄湿的床单上,并且发出了严厉的指责,他的一只手抽起了拖鞋在芒斯特的身体后部轻轻抽打以表示惩罚(兰德在一个宠物bbs上学到了这个方法,不过不太确定这会对一条两栖动物起作用)。
芒斯特企图用尾巴缠住兰德手腕,但最终没有成功。兰德不确定它是否真的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不过可以观察到的是,它的触须耷拉了下去,显得沮丧和伤感。
最后,兰德将那只小怪物扔进了浴室。
芒斯特开始疯狂地挠门,同时发出了凄惨的叫声——或许是因为在它更小时候的经历,它俨然非常厌恶那个地方。
兰德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在它的叫声中拿起了电话。
他拨打了卡洛琳的号码,而他再一次听到了卡洛琳的电话留言。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当他听着那个人温柔的声音的时候,却本能地感到了一种违和。
卡洛琳仿佛变得陌生了起来……
但是很快他将那一丝犹豫抛之脑后,他有些不安地录下了自己的留言。
“我是兰德……抱歉,我想我可能打搅到你了,但是……我还是想知道文森的消息,他的情况是否已经稳定了下来?如果有任何信息,无论任何时候你都可以打给我……”
他录了几次以后才成功地组织好语言,在深夜打电话给任何一个人都不会是一件让人开心的事情。不过,哪怕是经过了芒斯特的打岔,兰德始终无法忽视在噩梦中惊醒的瞬间那种席卷了他全部身心的不安感。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他窝在沙发上,半梦半醒地等着卡洛琳的回电。但是至始至终他都没有等到那个电话。在早晨的时候他倒是接到了来自动物收容所的消息,后者告知他今天在收容所那边有一个不错的志愿者活动:一个小型的读书会。
会有一些孩子在学校的组织下前往收容所,他们会与那些依然没有人领养的猫咪和小狗们玩一会儿,还会读一会书……
兰德仔细仔细浏览着附送的活动细则,他很快就决定去参加这个活动——毕竟如果呆在家里,恐怕一整天他都得因为文森的事情而坐立不安,像是恋爱中快要被抛弃的人一样渴求着某人的电话。
兰德发誓自己真的不喜欢这样。
(事实上,这里还有一个隐藏的原因:在经过了与芒斯特一晚上的搏斗之后,兰德觉得自己或许会需要一些来自于毛茸茸的,乖巧的正常宠物的安慰,当然,就连兰德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在前往动物收容所之前他穿过走廊敲开了罗杰斯的门。
如果可以他希望有个伴儿跟他一起去参加这个活动(虽然这让他觉得自己有些像中学女生),但是这一次罗杰斯却并不打算去。
他看着兰德,嘴角挂着诡秘的笑容。
“我今天还有一些事情要做。”
他说,却并没有解释自己究竟要做什么,同时,他也没有把自己隐藏在门后的那只满是鲜血的手给兰德看。
这是一个不太适合户外活动的天气。
兰德走下公交车,然后看着被太阳晒得白得发亮的马路想到。还没有走进动物收容所他就听到了来自于孩子们的尖叫声,他停下脚步开始感到有些犹豫。
事实上,他一整晚都没睡好,过于尖锐的声音让他开始觉得有些头痛了。当他真的来到了那栋建筑物内部的时候,他就彻底后悔了。那些小动物们很可爱,然而孩子却并不可爱。在兰德印象中安静而散发着和煦气氛的收容所现在几乎乱成了一锅粥,在墙壁上贴着丑陋的彩旗,有人在走廊上跑来跑去,栏杆内的小狗们受惊地咆哮着——几乎所有的工作人员都在手忙脚乱地维持着次序。
“哦,上帝啊,兰德·西弗斯对吗?你能到来真是太好了。”
在兰德几乎要逃走的时候,一名穿着蓝色针织外套的老太太用力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抱歉,这里有些忙乱——我们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多人来……”
她对着兰德喋喋不休地说着。
强大的精神压力让兰德胃部开始隐隐作痛。十五分钟后,他晕乎乎地意识到,他被迫带领一群社区学校的九年级生参观整个收容所。当他站在那群已经十分成熟的“孩子”面前的时候,那种胃痛开始变得强烈起来。
就算是瞎子也能看出他们压根就没有想要认真地参观这里,他们嘻嘻直笑,大部分人都带着难以辨认的西班牙口音,兰德还注意到他们中有几个人骨瘦如柴,鼻水横流,胳膊上带着明显的针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