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他面上的笑停滞了下,望她片刻,还是温声应了,下楼一趟便给她带来了那盏兔子灯。
后来半夜时温窈酒醒了,想起了酒楼的一切,也见他背对她躺着。
她茫茫然望着昏暗的帐顶半晌,鼓起勇气转过身,伸出双臂去抱住了他,喃喃轻声对他说:“以后别教我再喝酒了。”
易连铮并没有睡着,沉默许久,终于转过身将她揽进了怀里,此后温窈便再也没有碰过一滴酒,也没再要过一个彩头。
有时人的记忆力太好并不算件幸事。
她脑海存放了太多的过去,太多的感情,当每一件都清晰无比、棱角锋利时,它们撕扯在一起,便能轻易地割伤她。
她站在车辕上迟疑那么片刻功夫,头顶上帷帽搭下来,贺兰毓恍然未觉她的稍许异状,伸手过来牵她。
“跟我来,咱们的包厢在三层,视野极好,耽误你看不成花车了,权当补偿你一场烟花。”lkdj
哦,对了,登雀楼前年教天雷劈着着了火,现在不教人上去了,贺兰毓那会儿听着很觉可惜,又在城找了许久才寻上这处。
但若是说放眼全城就没有比这视野更好的地方,却也不是,只是他对这里有执念。
上楼落座,贺兰毓给两个人点上了一大桌子菜,全都是按照她的口味来。
等上菜的途,听闻小二说一层大厅有品酒小宴,彩头是坛绝佳的“千日醉”,全盛京现下可都只有这一坛。
他起了兴致,问她想不想尝尝。
温窈侧身半趴在窗边吹风看夜景,头也没回,“你想去便去,我不喝酒。”
可贺兰毓就想赢来和她一起尝尝,就跟从前每回他负责赢,她负责在后头一道分享一样,遂教她在房里稍等片刻,便起身下了楼去。
不成想他走后不多时,包厢门外忽地有人敲门。
温窈还以为是他又回来了,可待来人推开门进屋一看,竟还是她曾见过一面的人——那次送魏紫牡丹给她的内官。
皇后身边的人居然出现在这儿,还偏巧就遇上了……
“见过姨娘,主子方才在楼上便瞧见了您,说是跟您有缘,想请您至旁边的包厢说说话。”
温窈戒备心甚重,一时未动身。
那内官惯会瞧人脸色,遂又道:“姨娘放心,我家爷方才也往楼下凑热闹去了,估摸着与相爷已碰了面,这会子就您和主子两个人,正巧做个伴。”
这也就是说,帝后是一道微服出游的。
温窈有些意料之外,但细想想,却又是情理之,身为宫皇后,除了与皇帝一道,怎么可能还会有其他的机会出宫游玩。
隔壁包厢内,皇后作寻常贵妇人装扮坐在窗边,褪下了繁重的宫装,整个人瞧着轻灵娇俏不少,举手投足也妩媚慵懒许多。
温窈至近前行礼,皇后却挥手免了,“都出了宫,哪儿还有什么皇后,你且称我李夫人便是。”
这话温窈可不敢接。
招呼她落了座,皇后又教内官奉上茶来,闲适道:“方才瞧贺相领着人进门,虽带着帷帽,可我一看便知就是你。”
温窈淡然笑了笑,颔首欠身:“妾身微不足道,能入夫人的眼是妾身的荣幸。”
“怎会微不足道……”皇后的目光落在她脸上丝毫未加遮掩,“在这儿并无外人,不必拘礼。”
“不瞒你说,我见你第一面便觉好似看见了从前的自己,那时送你牡丹,也是因觉得与你投缘的缘故。”
这可是教她不要误会的意思?
温窈心如此想着,却着实琢磨不透旁人言语背后,那云遮雾罩的心思,好似隔着好几层窗户纸,怎么看都看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