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时根本就不在,把人家急得满头大汗都没辙。
正所谓常走河边湿了鞋,这番消极怠工不巧正被先帝碰个正着,老太爷气不打一处来,紧随其后便将他禁足了,自此更坐实了他的纨绔之名,盛京无人能出其右。
后来解了禁,他带着一堆小玩意儿来瞧她,晚上坐在廊檐下,他喝酒她看星星。
贺兰毓说起这事,不忘告诫她道:“往后出门可别再把我挂嘴边,旁人现在听见怕是要笑话你了……”
温窈没言语,听说了那事光顾着捂嘴笑他,教他抬手给了一爆栗,又被哄着喝了人生第一口酒。
那味道辛辣难忍,她都没敢咽下去,皱着脸吐出来,一蹦三尺高飞去找水漱口了。
此回下榻,温窈却没再住先前住过的那地方,为方便陪同老太爷,就近住在了水秀居,那地方靠水背山,后院有个拿汉白玉修砌而成的温泉池。
车马劳顿一天,晚上锦珠备了玫瑰香膏,伺候她在池子泡澡。
池子是露天的,头顶的月色幽幽倾洒,浴在她身上照映着肤色莹白无暇,肌骨寸寸精雕细琢,慵懒闭目趴在池边,青丝微散垂落在肩颈,真像个月夜化形的鲛人。
锦珠个姑娘家都忍不住看怔了。
其实先前来福找到锦珠,要她来伺候这位远离相府的姨娘,她是颇为不愿意的,怨气不知有多大。
她跟来福相好了几年,这眼看着就要回禀当家主母,做主成亲的关头了,出走一遭,虽说升了贴身婢女月奉翻番,但都不知什么时候能回去。
可来福那会儿说什么,“你就信我一回,只管安心去,这一趟权当给你镀一层金,要不了一年半载就能回来!”
锦珠当时觉得悬,可看这位姨娘越久,越觉得自己要是个男人,那也铁定没法儿真的撒开手。
这厢有盼头了,办事都有劲儿,她在手上抹了香膏,上前想给温窈按摩肩颈。
谁成想掌心才触上去,原本闭目养神的温窈微蹙着眉睁开眼,扭过身肩膀后倾,眸一时很有些仓惶。
“姨娘……怎、怎么了?可是奴婢哪里伺候的不好?”
温窈是神思恍惚了,亲舒一口气摇头说没有,也不教她再留着,自己独自在池子里泡得全身筋骨松软,这才起身回了寝间。
这晚竟一夜无梦,好些日子了,难得睡个好觉。
她早起坐在妆台前,自己对着镜子怔怔瞧了许久,眼底仍旧略有青色,长久的心绪郁结,想来并非一场好觉便能消解。
锦珠打水进来伺候洗漱,见她出神,殷勤笑问:“姨娘今儿想梳个什么髻,锦瑞那丫头手巧,您只管吩咐,就没有她盘不出来的花样儿。”
温窈笑了笑,想着待会儿要去陪老太爷用早膳,便只教锦瑞随意挽个寻常的。
这厢挽了个简单的飞燕髻,临到配钗环,锦瑞拉开妆奁与她挑选,随手抽开,却偏巧是她往日存放簪花的那层。
时过一年多,簪花原本素白的边缘已微微泛了黄,俨然已是古拙的旧物。
锦珠从前听来福在私底下说过些许温窈的事,当即猛瞪了手欠的锦瑞一眼,二人低着头都不敢吭声。
温窈眸稍滞,怔忡望着那朵簪花半会儿,随后伸手,将里头的钗环全都挪了出来,便吩咐锦瑞将妆奁上了锁。
至庄园后一连下了好几日的雨,水雾拢在山间氤氲出满目空濛。
早膳过后,老太爷常时要往庄园南面的湖边钓鱼,温窈每日陪同。
几人撑着油纸伞走山间青石道,头顶雨滴飘洒在苍郁树影间,掺杂在风里,带几分凉意。
水汽弥漫的湖心亭,间石桌上摆放几碟糕点,茶香清幽,温窈和老太爷并排而坐,一人一只木桶,每日且看谁能拔得头筹。
但很可惜,近来约莫时运不济,两人一连好几日都没能钓上鱼来。
老太爷常说:“钓鱼之事向来讲究心如止水,戒骄戒躁,重要的不是那尾不知何时会上钩的鱼,而是你坐在这里时的所思所想。”
温窈如今无疑是个静坐禅定的好苗子,入坐便沉心,周遭耳闻尽是一片空山鸟语时,能免于想起俗世诸多烦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