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想,他倒是悠闲,大抵是觉得自己的皇帝位置做得太稳当, 还敢私下离开京城那么久。
秦月四处做生意,她在狄夷那边的商队回来曾与她说, 狄人在买粮草, 说是过冬, 但是与往年比数量增加许多,疑有变故。
商人重利,她却不想在这之捞一笔, 说到底她也曾是贫农之女, 知晓百姓疾苦。就算厌恶萧叡,也盼着国泰民安。
萧叡与其他客人一般,被招待于侧厅。
茶是上等的好茶, 清甜的山泉水沏得碧螺春。萧叡打开茶盏杯盖,澄黄晶莹的茶水表面浮着一根竖起的茶叶, 有种迷行的说法说这代表好运, 他鲜少喝到。
萧叡不由地想起,以前袖袖还在宫里时, 也曾学过奉茶,她百无聊赖打发时间, 总会收集好水配好茶,不光是泉水、雨水, 还会存花上露水、叶上雪水, 储存的小坛子亦有讲究。
茶盏还温热。
这家的女主人款款而来。
秦月身着一件杏黄色平素绡圆领对襟纱衫,下配玫瑰紫暗纹刻丝缠枝葡萄斜裙,因是在家, 倒没特地打扮,随意地拢了望仙髻,上面别了镶丝蜻蜓荆枝头花,打扮得颇为俏丽。
今日或许是在自己宅院,要拿出主人的气场,白夫人不似在通判府上时低眉顺目,而是昂首挺胸,纵然相貌寻常,也有几分昳丽秀致的美态。
萧叡的视线不动声色地掠过她的手和脖颈,保养极好,显是养尊处优,再看眉目之间亦无忧愁之色。
萧叡迟滞了片刻,记起自己眼下不是皇帝,只是个上门做客的北地商人,坐着跟主人讲话未免失礼,起身寒暄。
秦月注意到他这个细微的动作,心道,倒是不摆架子。
秦月笑道:“宁姐儿正和复哥儿在后院看小狗崽,她才刚到,您这就来接她回家了吗?……”
说到这,她卡了一下,委婉地问:“是我失礼。只知道您是宁姐儿的父亲,却未曾问您尊姓大名,该如何称呼?”
萧叡想了想,道:“鄙姓秦。”
秦月怔了一怔,心尖似被刺了一下,说不出是怎个滋味。
萧叡化用什么假姓不好,偏偏顶着她的本姓招摇撞骗?秦月念道:“秦东家。”
萧叡说:“我老家人写信过来,说是家里出状况,要我尽回家,才收到的信,我想尽启程,本来也是打算这两日走,便想着不如过了晌午就动身,赶紧过来接宁姐儿。”
老家?朝廷吗?朝廷有事?还是萧叡的托词?秦月皱了皱眉,打量了一下萧叡的脸色,无从分辨真假。
秦月颔首道:“这样啊?那是该赶紧回去。相逢不如巧遇,秦先生不如在我这用了午膳再走怎样?”
秦月说这话时,总感觉自己像是那种话本子里那种黑心店的老板娘,要将萧叡诓进来再算计他。
她瞥了一眼萧叡的衣襟,真想直接摘了钗子,扎下去,便能取到心尖血了。
两人这正说着话。
宁宁带着一阵风似的地过来了,她走起路来和别的小姑娘不大一样,从不会考虑怎样走路更优雅静,性子又急,自己还是个小萝卜头,腿那么短短一截,还总要嫌弃太监宫女走得慢跟不上她。
宁宁提了提裙子,大步地跨过门槛,粲然一笑,甜甜地喊:“爹爹。”
萧叡对她招手,宁宁走过去,撒娇道:“爹爹,我还没玩够呢,你让我玩到晚上再回去好不好?你说了让我来玩,要是失信的话,就成说话不算话的爹爹了。”
萧叡说:“平日是可以的,但老家有事,爹爹得赶紧回去,你怎这般贪玩,难道我把你留在这里,我自己回去吗?”
纵是知道萧叡说的是玩笑话,秦月还是忍不住意动,她把双手藏进袖子,放在膝盖上,紧紧握着。
宁宁也不是那等不知缓急轻重的刁难公主,皱了皱眉,虽然遗憾,也只能答应,她再天真,本能也在不停地告诉她不能离开父皇:“不准把我一个人留下来。”
萧叡笑笑:“所以这不是来接你了吗?”
宁宁往回看了一眼,不知道为什么复哥儿不肯跟她一起来,要躲在后院,一个男孩子性子怎么那么羞怯腼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