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陆机三人既不是王济,也不是和峤、卫玠,他们从小受到的世家礼仪,让他们无法做出在街边与一个妇人发生口角的事情;但他们年轻气盛的心,又实在是忍不了被人这般羞辱,陷入了“说了小气、不说憋屈”的怪圈。
已经二十多岁的贾谧,在安置好下人来接母亲时,正好就赶在了陆机三人积攒到无处发泄的怒气值的爆发顶端。
这个历史上以贾谧和巴结他的人为中心十分有名的“金谷二十四友”,友谊还没开始,就已经濒临崩溃。
陆云不愿意与贾午较真,却并不会放过贾谧,上来就是一顿你们家怎么如此不知礼仪的责备。
贾谧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被人冷不丁这么说,内心十分的不痛快,本继承于父亲韩寿的好容貌也在戾气横生中被破坏殆尽,与陆云争锋相对起来。哪怕等后面知道了是他母亲又在惹事,贾谧也已经被话赶话挤兑的没办法再退半步。
一个觉得对方是南蛮子,一个认为对方是毫无底蕴的乡间巨富。
两方人马互相十分的看不顺眼,却因为要一起缓慢入城,而不得不继续忍耐,互扔眼刀。贾午重新上车后,坐在车厢里也是火气直冒,忍不住埋怨丈夫:“都是你没用,若你官职能做的大些,咱们还用在城门前磨叽,受那种小地方来的人气?”
韩寿也出身小地方,没落世家,一辈子被妻子骑在头上,始终无法翻身。曾经贾家煊赫时,他会无底线的忍耐;如今贾家再不复以往,还被自己儿子继承了,韩寿……好吧,他还是只能忍耐,毕竟如今这偌大的家业还是姓贾,不姓韩,连儿子在人前不能叫他爹,而是要叫一声姑父。不过他也不会像以往一样捧着妻子了,他会一声不吭,假装没听见。
被无视的贾午更加生气了,却也拿韩寿没有办法,只是说:“你变了。”
曾经的偷香窃玉(因贾午和韩寿偷情而有的典故),变成了如今的相看两厌。
韩寿还是不说话,贾午一边痴迷于丈夫的容颜,一边还是忍不住埋怨:“那么多人,肯定是来看长渊(贾谧的字)和你的,这么挤,真是一点都不会照顾人。”
终于忍无可忍的韩寿开口了:“闭嘴吧,不要再自作多情。”
韩寿比始终沉溺在过去贾家风光里的贾午更加理智一些,当年贾南风做了那样的事,他们一家自请灰溜溜的离开京城,搬去了贾谧继承来的封地。好不容易等时过境迁,他们才敢重新回京,贾午哪里来的那么大的脸,觉得他们会被人争相来看?
这些挤在城门前的人,当然不是来看贾谧和韩寿的。
“也不是来看咱们的。”顾荣派下人打听到了消息后,就赶忙来告诉了陆氏兄弟,“据说是乐尚书、裴仆射等人共游洛水,即将而回,大家都在等着看呢。”
乐尚书就是乐广,西晋清谈的领袖,一代美姿亦、善玄学的风流名士。
陆机和陆云对乐广倒是感官寥寥,这是一种出身世家的子弟,对寒门天生的不屑一顾,哪怕乐广以一介寒门之身爬到了如今的位置上,在他们看来乐广也是万万不如其他世家出身的名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