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谦之抬眸望向宝座上的人,瞧着精神尚可,并不似甄岢与温承奕口说的那般严重,只是眉宇间少了几分威严之气。
似乎众人都知今日要宣读什么旨意,大殿之上并无一人参奏。少时,大太监姜贯果真拿出了一道圣旨。当庭宣读:朕之五皇子,日表英、天资粹美,为天意所属,立为皇太子,谨告天地宗庙社稷,授以册宝,正位东宫。1
感念五皇子年幼,朕身患疾,特任承英殿大学士沈谦之为太子太傅。待太子持玺登基,及冠之前,百官所奏之事,皆启皇儿与太傅共决之。
圣旨宣读罢,大殿之上,众臣不禁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直至太监轻咳了一声,众人忙跪地呼道:“吾皇万岁万万岁!”
“众爱卿,可还有事启奏?”接着,皇帝手扶在龙椅上,缓缓的问道。
方才在大殿外拿着折子想参奏沈谦之的人,此时都将双手缩在袖子里,不敢作声。
皇帝下的旨意,分明是一道给沈谦之的托孤旨,这更说明,皇帝已时日无多。现下太子只有十三岁,离加冠之年还有整整七年,加冠之前,即便太子登基,国事都要与太傅沈谦之共决。这不正是辅国之权,谁还敢参奏?
彼时,大殿之上响起了男子清朗的声音。
“大皇子谋逆之事已了,结集在城外的五万兵马应遣回各地,以免引起臣民不安。”沈谦之向旁侧跨出一步,缓缓禀道。
若是平日,这会子早有人出来反对。但旨意方才下过,现下还在他们脑子里回荡着,抬眸瞟了几眼皇帝的脸色,终究是不敢出声。
少时,温承奕便站了出来,道:“臣附议。”
接着,另几个官员纷纷跟了出来,道:“臣附议。”
一阵寂静过后,皇帝开口道:“冯卿。”
冯英德当众被点了名,自然不能再装哑下去,他也知今日沈谦之是想趁着这个时机将他的人都压回去。
“臣也附议,只是五万之众,即便要即刻启程,筹备粮草也需一些时日。况太子册封之后,还有祭天大典,未免有所纰漏,臣恳请等祭天仪式毕,再将众将士遣返。”冯英德不疾不徐的回道。
冯英德的这一番话,又将众人的心绪拉了回来。沈谦之再得盛宠,那也是陛下许给他的愿罢了,能不能实现,还得另说。而城外那五万兵马,却是实打实的存在的,此话一出,不少人便出来附和。
半晌后,皇帝终是松了口。
司治便站出来道:“牵连大皇子谋逆一案的还有工部尚书,如今一同入狱,尚书之位空缺,臣举荐平阳侯温承奕。侯爷原是代掌巡防营,现下应将巡防营交于英国公。”
巡防营原是英国公掌管,只因他年事已高,后交由赵武将军陈幸。如今陈幸出了事,若是要归还,自是该英国公。
只是沈谦之知晓,他们给温承奕来的这招明升暗降,亦是冲着他来的。
沈谦之张了张口,还要说什么,却听见龙座上的人,沉声说了一句:“准奏。”
“陛下——”温承奕亦想挽回皇帝的旨意,刚开口,便见皇帝已从龙椅站起了身,身旁的太监姜贯跟着道:“陛下起驾,众臣散朝。”
见势,众臣便道:“恭送陛下。”
沈谦之望着皇帝离去的背影,半晌,才回过神,与温承奕对视了一眼,一齐向外走去。
司治等人则拥着冯英德走出了太极殿,有人立刻上前笑道:“还是首辅大人棋高一着,当年他的老子尚且斗不过大人,别提他还是个不足而立之年的小子。”
冯英德只阴恻恻的笑了笑,什么都没说。待众人退下后,他才对司治缓缓道:“不可再等了,早些动手罢。”
皇帝数日未上朝,今日沈谦之来了,他便偏偏上朝了。他有意延迟遣返兵马之事,皇帝也允了,此事虽在他的意料之,却还是觉着该尽早行事。
城外的兵马,确实不能再留了。毕竟,他没有真的想要谋反。他要的,只是一生至高无上的权利。而扶持一个傀儡小皇帝,比起谋反,要更容易,也更名正言顺。
瞧着冯英德一众离去的身影,温承奕向沈谦之道:“这老匹夫,我们现下该如何?”
沈谦之顿了顿,道:“巡防营是交给了英国公,倒还算是个好消息。”
这些年来,始终不属于任何阵营的,便是英国公了。或许,这也是皇帝会应允的理由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