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萦不是糊涂之人,他也没打算同她绕弯子,直接说道。
闻言,李萦默了半晌未说话,若不是她明显觉着近日京兆府狱已有人在试图对她动手,她也不会这般不愿意放沈谦之离开。原以为她帮了温贵妃许多,即便不得什么荣华富贵,也该得一份安定。
可现下才知,或许温贵妃找上她的时候,便没想着让她活着。
毕竟,从一开始,她便已是个被掳走的死人了。
沈谦之见她变了变脸色,便将声音提高了几分,吩咐外面道:“传笔墨来。”
外面守着的狱差一听吩咐,便忙教人送上了笔墨纸砚,铺陈完毕后才又离开了。
见沈谦之一身官袍坐在她身前,李萦欲作最后的谈判。但她还未开口,沈谦之便先说道:“陛下预备在年节前夕对孟珒进行三堂会审,若你能在会审之时出面指证温贵妃的所作所为,我便能保你活命。”
“在三堂会审时指认温贵妃?”李萦似是不敢相信她听到的话,因而又问了一遍。
她若是在那样大的场面下反咬了温贵妃,即便温贵妃会败,日后又怎会饶过她?李萦秀眸再次瞧向沈谦之,他的神色却又那般坚定。
良久,李萦骤然蹙起了眉。
除非,这个温贵妃,再也没有“日后”了。
李萦最终还是开了口,将温贵妃的人如何遇上了她。以及安排她与孟妱相见,她又是如何配合着敦肃王药死了李嬷嬷,与设计陷害孟珒之事,统统供了出来。
他只猜出李萦可能是温贵妃的人,却不曾想到他们竟做了如此多的事。
“……她都知道么?”沈谦之手的笔停了下来,缓缓开口问道。
若是她都知道了,她又是怎样承受下来的?沈谦之根本不敢深想。她是那般娇柔的一个人,凡事更是谨小慎微,但却悄声藏着这些可怖之事。
李萦自然知晓沈谦之口的“她”是谁,“除了李嬷嬷是被敦肃王在随她回王府时下的毒之外,其余的都知道了。”她缓缓回着。
她说罢,沈谦之霎时顿住了。在李嬷嬷出事之时,他便已起了疑心,可搜查了一番,却发现下药之人并非李萦。因李嬷嬷是孟妱从王府带来的,他便从未疑心到敦肃王府上。
孟妱因李嬷嬷之死而决绝离开沈府时的场景,他如今仍记得清清楚楚。可若她知晓李嬷嬷是被孟宏延所杀,同样的痛,她岂非又承受第二次。
沈谦之默了半晌,才低声开口:“今日我问你的所有事,莫要让她知道了。”若孟妱继续搅在这件事里头,恐会先惹得温贵妃来对她不利。
闻言,李萦唇角忽而勾起一抹笑意,问道:“嘉容,你早便喜欢了孟妱罢?”
沈谦之虽面上一派谦和,骨子里却是个冷心冷情的,又有一颗无比自尊自傲的心。若他对孟妱无半点心思,即便同床共枕数年,也暖不热他的心。他却也着实能忍耐,她从前竟不曾发现一点端倪。
她甚至以为他这样的人,永远不爱欢喜上任何人,正因如此,他才会对自己的婚事也毫不在意。
见沈谦之缄默不言却微微蹙起了眉,李萦愈加证实了她心的想法,不由问道:“那日你为何还约我去芝斋茶楼?”
沈谦之将凌厉的视线缓缓从她身上收回,许久,他深抿了抿,道:“让你去说服肃毅伯,退回婚帖。”
“嘉容……”
李萦的笑僵在了脸上,她的拼死挣扎到头来竟是笑话一场。若她一开始便知道沈谦之有要拒婚的打算,便不会去做私奔那样的蠢事了。
“那你为何不直接拒了帖子?”她不禁问道,可话问出口后,她自己都觉着可笑了。寻常都是男子向女子求亲,当年父亲为了攀上沈谦之这根高枝,不惜拉下脸面亲上门求亲。若沈家当场便拒了,那她如今的日子,也好不到哪里去。
李萦紧紧咬着牙,半晌,便纵声哭了起来。
晨起。
孟妱翻出了从昭仁殿带回的那只香囊,又命玉翠将哥哥屋子里李萦给的那只拿了出来,细细对比了一番,果真,无论绣法还是布料,皆是一模一样的。
孟妱心内仍有疑虑,过了几日,她又去了一次京兆府狱,李萦却只字都不肯对她说了。但她仍直觉,这一切背后的推动者定是温贵妃。
思忖良久,她还是决意往玉华山庄去一趟,或许会有什么蛛丝马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