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是氏听闻他带兵在外,可能会路过苏州,才会送信邀他过府一叙,可谁能想到这便是她的绝笔。
氏的字和她人一样温柔清隽,香味是她亲手调配的桃花香,他只在桃花坞闻过。
这香有种让人恬静安宁的味道,自他恢复记忆离开后,每日都是朝堂后宫波诡,再没能有过那般雅娴的生活。忆起往昔,他也没了看邸报的兴致。
收好信笺,正要上床歇息,就听到门从外被推开,他的眉峰冷厉地一横,话到嘴边却见已经睡下了的小姑娘,又泪眼汪汪的出现了。
她怀里抱着那个布偶兔子,身后跟着愁云满面的婢女,见他沉着脸,婢女们扑通的跪下磕头,连头都磕破了。
沈鹤之无数次的后悔,若知道小孩如此麻烦,当初就不该心软把人带回来,待开口的语气便有些生硬:“怎么还不睡。”
“阿妧做了噩梦,梦见舅舅和爹娘一块不见了,阿妧想和舅舅一块睡。”
以前她每次做了噩梦,爹娘便会把她抱到两人间一块睡觉,每当那个时候,就是她最幸福的时候。
她睡得并不安稳,醒来又看不见沈鹤之,自然是要找的,婢女们想拦又怕她哭坏了嗓子,只能将她裹得严严实实带来找太子。
“不行,我送你回去。”
秦欢今年才七岁,按道理来说还不到男女大防的年纪,她又是晚辈,可沈鹤之还是下意识的避讳。
“每次阿妧做噩梦,爹娘都会陪着阿妧的。”沈鹤之的手还没碰到她,就听见小姑娘低低的道,她没有哭也没有嚷嚷着赖着不肯走,但就是这么平铺直叙的话,却戳了沈鹤之的心。
想到方才的那封信笺,再想起曾经在桃花坞的日子,眸色沉了沉,要说的话在唇齿间来回打转,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屋内寂静无声,窗外雪还在下,秦欢穿的很厚实,一路打了伞,但肩头还是落了细细的雪籽,就像那夜她跪坐在雪地一样。
一刻钟后,沈鹤之看着他的引枕旁多出的那个小枕头,认命的撇开了眼。
“秦欢,不许钻被窝里,不许踢被褥,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沈鹤之都连名带姓的喊她了,秦欢不敢再闹腾,立刻从被窝里钻出来。即便和舅舅不同被褥,但她还是觉得兴奋不已,眼睛亮晶晶的,乖乖的躺好不敢再乱动,生怕被他给丢出门去。
小孩子心思浅,又经了事,新鲜劲一过去,马上就困了,前一刻还在好的东张西望,后一瞬便传来了平和的呼吸声。
等沈鹤之再侧头时,人已经香甜的入梦了。
不知怎的,看着她睡梦的样子,好似闻到了那股熟悉的桃花香,沈鹤之原本焦躁不宁的心绪也渐渐平和了。
是他顾虑太多,孩子不会夹杂那么多的杂念,他也一样,他与她而言,永远都是舅舅,是护她成长的舅舅。
好好长大吧,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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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年后。
“秦小欢你怎么这般慢,穿个衣裳都这么磨蹭,去晚了可就见不着子钦哥哥了。”
“珊珊,先生布置的功课我们都还没做完,若是先生明日查起来,定要挨罚的,我们要不还是回去吧。”
秦欢看着手里的束胸带,还在做着最后的挣扎。
周燕珊看不下去,大步上前一把夺过,“好不容易才等到他们打马球,怎么能不去,正好你舅舅去巡视河堤还未回京,这样好的机会绝对不能错过。”
“吸气!”
秦欢下意识的深吸了口气,周燕珊简单的来回几下,而后满意的拍了拍手,“这不就行了,把外衫穿上,保管没人认得出我们两来。”
等她穿戴好,就把人往前推到了铜镜前,“真是个俊秀的小郎君,若是外头的小姑娘瞧见,保管各个都芳心暗许。”
“珊珊,我有些不习惯……”秦欢不自在的对着镜子看,只是话未说完,就被周燕珊推着从周家后门溜了出去。
秦欢和周燕珊自小一块长大,性格全然不同,一个恬静如兰,一个明艳似火,但神的是相处着尤为和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