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漆黑中,某个摄像头闪烁了两次。
我沉默许久,尽可能诚恳地低语:托马斯,我需要你,让我回到你的身边吧。
房间仍然一片安静。
我想空口白话不是他想要的,他是个挑剔的主人,精明的商人,凡事必须留有证据。我于是写下信,诉苦的信,或者漫长的浮夸的情书。我告诉他自己当年的错误,这些年的执迷不悟,我告诉他自己已经意识到这世上从不会有人像他一样在看清我的獠牙后依然爱我。我祈求他带我离开,我会取悦他,我会乖巧懂事,重新做他的利爪和小猫。
如果这还行不通我大概只能对着摄像头自慰哭泣呼喊他的名字了,但我想在那之前提姆会先一步赶到,他确实热衷欣赏拍摄我的一切,等不及看他发现水族箱里空无一物时的表情。
那封信我藏了大概半个月左右,一直未见他的示意,这故作漫不经心的态度显现出他的愉悦,将我玩弄在网中,逼迫我每夜跪在摄像头前呼喊他的名字,像教徒做祷告一样祈求我的神明的原谅。终于在第七周,芭芭拉因为种种她从未察觉的引导,像神谕出现在楼梯的转角。
我不知道为什么夜枭选择了她作为信使,在我过于年轻的自我的年岁里,她始终没有得到应得的尊重,哪怕我们彼此都清楚被我爱是种极端的不幸,她的正直、良善、聪慧让她被我剔除在外。可芭芭拉会帮助我吗?这个曾经确实爱过我,又在故事更早的时刻主动退出棋局保身的预言家。有什么理由分担我的罪责?
除了相信芭芭拉——除了相信托马斯,我什么都不能做。
最终,她收下了那封塑封袋包裹的告白信,最后一次做我的保护者。
一周后哥谭迎来一次大断电,但又不止于此。德雷克宅同夜发生火灾,红头罩帮和黑面具发生严重交火,阿尔弗雷德因为旧战友请假半天被困城外,达米安被刺客联盟因为某种原因袭击带离,电磁脉冲袭击城郊时,布鲁斯还在瞭望塔做例行的维修。他们不会想到这些四起的硝烟,只是为了一场离鸟归家。
多浪漫,他真的可以让一座城覆灭只为营救我。
玻璃房门在一声电流的轻响后失去效益,我推开门,赤着脚感受蝙蝠洞的岩壁。我路过那些送给我却不允许我触碰的礼物展架,用球棒砸碎了愚蠢的监控摄像和达米安弃置的画板,我踩着满地玻璃渣一蹦一跳,绕过书房离开走廊,把刀子扎进布鲁斯的书桌,扯断了他的床帷做成罗马式的袍子,跑进庭院式漾起深红色的波纹。
在雾气深重的草地上,我看见许久不见的小托马斯·韦恩。他背后是黑压压的活死人利爪,我几乎条件反射瑟缩了一下,而后想到自己无处可去。
托马斯没有说话,他温和地看着我,再一次让我做出选择。
我看了看身后的庄园,丢掉身上布鲁斯气味的床帷,向他走近了一步。两步。
托马斯冰冷的手握住了我的手腕,在我因为恶心抽手前,他已经把我紧紧拢进了怀中。
“欢迎回家。”他愉悦、颤抖,带有某种失而复得,“我的孩子。”
我的手抵在他的腹部,既然已经没有了推开的资格,只好紧紧握住他的衬衣:“托马斯,我回来了。”
在利爪的重重包围下,我们坐进了加长的黑色轿车,路过战火纷繁、子弹枪炮的哥谭,我贴着窗户故作天真地讨好,说这不像婚礼时两道的彩纸和鲜花吗?托马斯没有说话,他包扎好了我受伤的脚,手仍然攥着我的脚踝不放。那大而寒冷的手,反复搓揉我的脚踝骨,好像要穿点过去钉死。
“我们要去哪里,托马斯?”我柔声问他,“回到我们相遇的地方吗?”
斯莱德会去那里找我。这个姗姗来迟的老混蛋。我真爱他。
连托马斯都不会知道我给了芭芭拉一个防水袋两封信,有一封会被泰坦的所有人——包括新加入的秘密成员罗斯知晓。
我已经厌倦了从一个牢笼转向另一个牢笼了,托马斯·韦恩自以为救了我就能够摆布我的余生吗?痴心妄想。
“……不。”他定定地看了我一会儿,忽然笑起来,这笑容让我毛骨悚然,“我们先离开哥谭。”
我尽可能让表情一切照常:“为什么?我们要去哪里?”
理查德。理查德。迪克。他把我揽进怀中,阴冷的嘴角紧贴着我的额角絮絮。——你说这像一场婚礼,我们不值得有场环球蜜月旅行吗?
“你一直在发抖。”小托马斯轻声细语,“因为冷吗?害怕?又或者……你在兴奋吗?”
“联盟不是要带我回去。”达米安语气不善,“我被带到据点后母亲告诉我只是一场合作交易,我在这里待足一个小时就可以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