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乘风登玉京 金钗换酒 3241 字 2022-11-27

你须守口如瓶。

这罕见的、一转而逝的脆弱李沽雪没看见。他也有心事,盘算半晌这时他审慎开口:“我该早些有防范,韩顷效力云氏,其实也不能说无迹可寻。当日七夕宫变,他不着急回行宫救驾,反而要带人杀出去,我已经觉出不对。”

一旦心存疑虑,一旦不再将韩顷的话照单全收,其实可查的纰漏总是有的。譬如韩顷说荣升台是“挡路”,但后来据李沽雪探查到的消息来看,荣升台挡的恐怕不是皇帝的路,而是挡的韩顷的路。韩顷构陷温擎,那么荣升台帮着做假账被灭口几乎是必然。

这些陈年旧账李沽雪不知要如何对温镜开口,毕竟两人之间的账太多,怎么算荣升台都不算最紧要的一笔,李沽雪沉吟道:“自从做代掌殿,我慢慢知道一些——”

话没说完温镜忽然伸出舌头亲他,沿着他唇缝一厘一毫软软地磨,温柔矢肆,而后…而后李沽雪听见碎玉销金的一把好嗓子在他耳边响起,低低的:“你看什么?”他明明眉眼冷凝,笑也不见他常笑,那样冷峻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面目,为何能这般的…李沽雪闭闭眼:“你——”

他又没问完,因为温镜又亲住他,将所有的疑问封住,随后被遗忘,温镜一边咬着他的唇一边轻声道,好人儿,别光看。

第259章 二百五十九·如此朝朝还暮暮

幽州黑水靺鞨余部重整旗鼓,没几日这消息就传回了长安。长安去金陵,快马加鞭虽两日就能到,但是圣驾不可能那么快,一日最多行四百里,怎么也要五六日功夫。圣人未至,长安城因处处显出一种暴风雨前的宁静。

只是这宁静背地里暗流涌动。

皇后又召几次,但太仆寺温少卿俱以帝出在外,外臣不宜进内苑为由上表推辞,都是走省台的明路子,突出一个光明正大,皇后一时也莫可奈何。温钰倒是紧张了一段时间,成天抓温镜在身边,不是叫帮着整理卷宗就是叫誊写文书,反正是拘着一步也不能离开白玉楼视线。

此外无名殿秉着白玉楼曾上门滋事这缘故,李沽雪明面儿上和温钰就差没打起来,见天命人给白玉楼的产业找事,动辄亲自领着一班无名卫将隆庆坊围个囫囵。甚至有一次,温镜当着几十号无名卫的面将李沽雪的“归来”挑落在地,留下冷冷一瞥扬长而去,李沽雪表面上气得牙痒痒,和枕鹤同仇敌忾说早晚要收拾这温二,内里一样痒痒,心痒难耐,转头窜回白玉楼上果真把人收拾一顿。

白日里见了是剑拔弩张,晚间滚到同一张榻上胶着一样是弩张剑拔。

这日两人发性儿一前一后使轻功飞往曲江,在水榭窗子前的书案上消夜,笔筒被温镜直蹬到地上,宣纸桃笺横乱散落无人问津,李沽雪磨着人一面哄:“错了,我错了,你容容我,下回捎上,今儿且先用你家的酒。”

温镜本不贪杯,一辈子没这么喝过春湖酿,酒液浸出来淌过他笔直两条腿,浸润得仿佛青瓷釉面。又羞得上头再覆一层粉霞,李沽雪一双手把住这青瓷上反复赏玩,粉霞更粉,他心想如此二一添作五是否也可算洞房花烛夜?幽幽艳情好比洞房里头拥挤层叠的红帐软绸,殷殷切切地拥上来,烂烂风光好比烧得一半的龙凤红烛,一汪软烫蜡泪盈盈的丰腻似脂油。

斯人斯景,朝朝暮暮。

李沽雪忍了又忍,一回就逼自己歇下心思,勉强抓着昏昏欲睡的温镜走了两个周天,忽然觉着不对,李沽雪问:“裴游风给你配的药最近没服?”

“唔,”裴游风不在,金陵法源寺是他入释之地,皇帝要去他自然要陪同,且…温镜含糊道,“那药不好。”

李沽雪一巴掌拍上他的屁股:“少耍性子,回去乖乖吃药知不知道?”温镜被他拍得一颤,阖着眼睛不理他,李沽雪眼睛一转,鬼使神差来了句,“仔细我告诉你哥。”

温镜唰地睁开眼,乖顺道:“我吃,回去就吃。”

李爷刚撒出去的火又窜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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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回长安这日白玉楼很热闹,给温钥做生辰,白日里是些江湖朋友,游簌簌揪着裴玉露到访,客居在此的穆白秋和朝与歌——朝与歌不分日夜在清宵梦月楼买醉,被温镜收留回来,因也暂住在此,白玉楼一整天热热闹闹。

入夜则是自家几个兄妹围坐,锐哥儿和傅岳舟都赶来了长安,大如盆的五熟釜烧起来,火红一色的底汤咕嘟咕嘟冒着香气,案上洗净切好的各色菜肉丸子,欢声一片。温行是头一回过来,看着几个少主俱已成人,嘴里的辛辣蔓延上眼眶,吃着吃着老泪纵横。

温钰向他举杯:“行叔,眼见苦尽甘来,我们兄妹敬关外的叔叔婶子一杯。”

几人一同祝道:“苦尽甘来。”

第二日不是整五整十的日子,但是景顺帝离京日久,此番甫一回来不得不召开大朝会,大朝会之后依例是有事起奏,在清心殿前殿见朝臣,温镜便排在崇明门外头候着。

他规规矩矩排队,但是挡不住有忠心的耳报神,因温镜站了没一刻就被请了进去。清心殿,温镜头一回来,他原以为咸阳行宫和曲江行宫已经非常奢侈,没想到清心殿,叫着个清心的名字,一点也不清心寡欲,脑袋顶上六十四番里外藻井里头的刻金丝密密麻麻,温镜觉着密集恐惧症还真不敢多看。

当然没有密集恐惧症等闲也不能多看,进了清心殿哪有仰头往上看的道理,老老实实躬着身眼睛钉在地上吧。

景顺帝见到他很高兴,跪都没让跪完就使张晏吉亲将他扶起来,问他在长安住得惯不惯,又道眼看到十月上,天儿转凉,要注意身子,不能仗着年轻胡造。温镜陪着演,恭声询问南下一行顺利与否,先前圣体有损如今恢复如何,好一幅父慈子孝。

这时一名内侍匆匆进来向张晏吉说了些什么,张晏吉面色也是一整,又赶着向景顺帝回话。温镜怀里揣着奏表绢面细滑,但捏在手中久了未免也有些薄汗凝出,他眼角扫见上头景顺帝听了来报…脸色变得不大好。

龙椅旁张晏吉低声禀报:“…已经出了彩云殿…不如奴才先送五殿下出去?”

温镜掌心一紧,难道今日要白走一趟?然而他不能表现得太急切,只有闭口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