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轮到温镜惊奇,错愕道:“…为何?”
裴玉露苦笑:“我拿出来的东西你问都不问便往嘴里送,天底下再没有比你更坦荡的朋友。”
温镜慢慢收回采庸:“你姓裴,裴师的裴。”
不是不防备,而是裴玉露一进来温镜就在他腰间看见一物,那是一枚青色的石榴形香囊,边角成色很新,上头的绣工与从前在咸阳裴玉露随身的佩囊迥然相异,温镜认出来这一枚是出自游簌簌之手。
当年太乙峰温镜也是收过游簌簌香囊的人,因此一眼就认出。
游簌簌算来是裴玉露的师姐,游簌簌的香囊挂在裴玉露腰间,那么游簌簌是来了长安。两人都是裴师的弟子,游簌簌来了,是不是裴师也来了?那么这盒子茶辣丸,最近裴玉露哪里得空炼药,还是工序这么繁琐的药,温镜猜这只毫无花饰的匣子是不是裴师叫自己徒弟送来。
当然他也不确定,但正如他对裴玉露所说,他认识的裴玉露姓裴不姓楚,因此他赌了。来者不拒,管你是什么散什么丸,这么多年咱们温二公子但凡眨一眨眼就算他输。
就在温镜以为一码论一码的时候,以为白谋任是白谋任,裴玉露是裴玉露,无论朝中局势如何,裴玉露都依然是个可共饮一壶茶的朋友,就在这时候裴玉露忽然手又按上折扇。
“出得这亭子,再见时我或许只姓楚。”裴玉露拎着扇子站起身,“温镜,后会无期。”
他离开,茶案上留下一只要命的烟筒和一匣救命的药丸,还有满室无人品赏的花果茶香气和茶案后头孑然的烹茶人。温镜眼眸低垂,滤出最后一道沸水。他心想,他心里头没有比居庸关案更重要的事,裴玉露也是以楚氏荣辱为先,怪不得一度引为知交,原来他们原本就是如此相似的两个人,对么。
说起来,温镜像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又自顾自笑起来,说起来裴玉露家里楚贵妃生的九皇子,还跟他是同父异母的手足呢。
自然了,温贵妃其人如今在宫中只怕讳莫如深无人敢提,她明面上早夭的孩子怎么和金尊玉贵的九皇子相提并论?诅咒人呢不是。
温镜又仔细想了一遍白谋任的话,又想起老皇帝种种的言行,一下子醍醐灌顶对上了号。他喟然一叹,我老提防你图谋不轨,谁知道你把我当儿子?他摸一摸衣领底下的白玉凤璧,这下子戴得可是心安理得。
既然便宜爹自诩深情不忘,既然白得了这么个身份…不用白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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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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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8章 二百二十八·帝王行事具心中
温镜唯一担心的是白谋任如今在三途殿手里太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自己的身世也不知道白谋任有没有对温钰提过。于是温镜留心观察自家老哥,几天过去发现与往常无异,遂放下心。
这头呢,温钰也没料到,温镜在洞房时从白谋任嘴里听得一两句“阿挚”,因起了疑心,事无巨细边边角角问了个底朝天。他瞧温镜去过三途殿之后没说什么,还以为生身父母这项上这小子犹无知无觉。好么兄弟两个各自揣着明白演起糊涂,钥娘一度疑心这两人是吃错了什么药,自小打到大如今倒是和睦。
温钥很满意,温钥很欣慰,觉得两个总长不大似的兄弟总算是长大,总算是沉稳些。可是,有时她又忽然会想起扬州城的小院儿,也会想起小院儿里鸡飞狗跳的日子。
日子一日一日地过,长安乃本朝帝都,权力中心,许多大事在你身边发生,自己的小日子就显得特别快。
事实证明温镜眼光还是顶,秦平嶂不仅武功进境一日千里,且开始慢慢上手一些其他业务,用温钰的话说就是单门给温镜当个保镖实在是屈才,月前刚刚带着人马从魏州回来——原本只计划攻到恒州边上的渚御门,谁知道秦平嶂势如破竹,生生带着人马打到魏州,距幽州仅一步之遥。那边战事抵定,秦平嶂带着人带着钱,贯彻温钰的一贯手法,到一座城镇先建客栈酒楼,再建医馆、慈幼堂,与周边本土的小门派搞好关系。
与很多门派扎根一座重镇而后圈地盘、称王称霸不同,相比于一个江湖门派,白玉盟的扩张更像是一家商号在开分店,甚至不争利,也不凌弱,春风化雨润物无声。温钰看着舆图非常满意,正巧最近傅岳舟也捷报频传,白玉楼在襄州收获颇丰,山南东西两道尽在囊中矣。至此,江北没有一处重镇不矗立着一座白玉楼,本朝大半的版图内,白玉盟游骑畅行无阻。
温钰慢条斯理地点燃一只铜盆,手一抬,一本经年的账册落入火焰,上头四个字依稀是《武林集述》。
如今谁还敢凭一本甚么账拿捏白玉楼?任你什么集述找上门,白玉楼都不会再任人欺侮。这本东西终于如六年前江湖上人人以为的那样,化成灰烬。
而随着秦平嶂凯旋还带回来另一则消息:韩顷不日就要回长安。
这可猝不及防,问边,温镜原以为至少得问个一年半载,没想到寥寥数月即归,许多事情尚还没来得及部署。按照白谋任的交代,矫制的虎符和信笺都于一个夜晚悄无声息被送到他的案头。还有圣毒教,他得知的消息只是温贵妃病重,他星夜兼程赶回长安,想方设法想要见一面,可忽然发现他在宫中的布置不再听他使唤,又没过多久,圣毒教的罪名就被安到了温擎头上。
这当中温镜猜测韩顷逃不脱干系,可是他们还没来得及着手查。眼下韩顷就要回长安,这就更要费些筹谋,温镜一时有些头疼。
韩顷即将返程的消息朝中该知道的也知道得差不多,可是耐人寻味的是,即使如此景顺帝还是抬了一名掌阁做代掌殿,就是韩顷的亲传弟子,名叫李沽雪的。因此这一年李沽雪的生辰便格外热闹。他还是在望江楼置宴,今年的宾客就不仅仅有无名殿的兄弟,禁军、京畿营这些军中便罢了,连朝中数得着的重臣都到场好几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