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几人抱拳称是,而他自己则默立片刻,遥遥看向温镜和壮汉离开的方向缀了上去。
这边厢壮汉眼见跟着这位“新主顾”走得愈发僻静,瞧了几眼这人的深色幂篱又瞧不清楚面貌,便狐疑地问:“郎君家里要做什么工?”
温镜怀中摸出一锭银锭掂在手里,慢慢道:“我在此地遗失了一枚玉牌,想请你寻来。”
汉子的眼睛立时盯上那锭银子:“就这样?什么样的玉牌?在哪儿弄丢的?”
温镜领着他已步入山野,瞥他一眼道:“你从哪里游上来的,就是哪。”
汉子神色一僵,转身就想走,温镜一瞧,心知与他猜的相当,遂一把剑客客气气把人拦住:“你指个路,我不为难你,也不向旁人多言。”
汉子无奈带路,顺带把他怎么顺着水自己逃出来的情形交代了个底儿掉,说是水流又深又急,还有几处瀑布,十分凶险。几次又想信口胡诌,温镜轻飘飘眼神一瞟他只得老实。
到得地方,温镜发现此处水域倒没有那么深。他幼时在南边挨着水长大,这么点深度还真不放在眼里。环顾四周,岸边杂石堆砌,还有个火堆痕迹。汉子指了指烧黑的木堆:“就是这里,我上来在这里烘干衣裳才敢下山进城。”
温镜又问:“你们一行多少人?”
汉子有些欲言又止,不过还是说:“十七八个。”
温镜又道:“老哥瞧来也是走南闯北,颇有见识,传说九嶂寨有五千寨兵,你看呢?”
那汉子听到这话便挺起胸膛,大着嗓门道:“那可不!我走过的地方可多了!五千人?我看不止!少说翻一番!”
温镜一思忖,咸阳驻军都没一万呢,这汉子说翻一倍恐怕也得翻回来,看来五千之数也大抵相当。罢了,还是要亲自去看。温镜心思抵定,冲大汉一抱拳:“多谢,后会无期。”说完也不等回话沿着河畔飞快行去。
汉子定睛一瞧,方才还在眼前的瘦高长条儿青年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踪迹,步伐看似不紧不慢,实则一瞬间蹿出好几丈远。他张大嘴巴,好半天才缓过神,掂了掂手里的银锭脚底抹油一溜烟儿跑走,边跑边自言自语道:“我滴乖乖。”
此刻林中被这手轻功惊到的还有一人,正是自客栈尾随而出的李沽雪。他此时隐在树梢上,无声地注视着温镜渐行渐远的身影。那身影看似毫无章法,飘飘悠悠,一步步踏出去皆好似率性而为,实则毫无破绽,快而不乱,根本看不清那人何以借力,划出去快得只余一道残影。
清风乍起,李沽雪喃喃自语:“…碧云行天。”
江湖上轻功好的人很多,好成这个样子的却不多,李沽雪自问都数得上来。会这么巧,是…他。这个声音这个身手,还有那把剑,李沽雪险些稳不住身形跌下树去。
可师父说不能上九嶂寨。
无名卫不能踏足的地方通常有两种,其一是上头也摸不住拿不住的地方,其二,干脆就是上头的地盘。第一种不让他们去,是怕他们一个不小心小命不保,第二种则是怕大水漫灌龙王庙,自家伤着自家人。无论是哪一种,都不好相与,李沽雪简直没有犹豫跟了上去。
因缘际会,两个要“滚”去咸阳的人,不料在半道上先撞到一处。
第176章 一百七十六·只有中天月影孤
九嶂寨实在不像一座匪寨。温镜溯水而上,踏遍山间不见山寨,终于日暮时分在一片山谷里头瞧见了一座竹子削成的牌坊,上书“九嶂寨”。
往前望去,残阳余照,昏黄的一点光落在山路两边木屋草垛上,阴影悠悠地投进一旁的竹林。绿竹猗猗,流水潺潺,竹畔芦苇丛丛,水上水车吱呀,伴着水声淅沥,那水车便转出了好一幅如诗如画的田园景象。
唯独没有人。
不仅没有人,目之所及,连半个活物都没有,家禽牲畜,飞鸟鱼虫,全都不见踪影。温镜在牌坊下头立了片刻,天色渐晚,他不再犹豫,抬脚踏进这座竹寨。一瞬间他似有所感,回头望去。
!
温镜悚然一惊,村寨外头竟然刹那间完全换了一副景象!他记得很清楚,他翻过一座山峰,在半空中遥遥看见了此处的屋舍,像是凭空安在谷底,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淹没在遮天蔽日的山林之中,可此时牌坊外赫然凭空变出了一条出寨的小路和一处码头,竟全然不似来时模样!
码头舢板拴有木质的几条小舟飘飘荡荡,艏缆系在木桩子上浮浮沉沉,似在等着出行的乡人。
温镜头皮一炸,再往里看那些木屋竹舍就没了闲适野趣。门窗黑洞洞的,天色也暗下来,每家每户檐上都挂着白灯笼,长提五联,直挺挺悬着,里头拘着的白惨惨的光明明灭灭晃晃悠悠,却没见照亮了哪儿,反而晃得周遭每一处阴影都似乎蠢蠢欲动。没有风,四周只余远处一架竹木水车兀自轮转,带出些单调的水声。
说不发憷是假的,温镜定定神抬脚往山寨深处走去,然而已经行至此间,发憷又能如何,他步履和缓却坚定,一柄长剑握在手里按着。他的佩剑剑格处镶有一块中空的绿松石,无风自动,他无意识地按在上头,竟似有笙鸣之声。
又行小半个时辰,温镜就有些傻眼,因为路旁的一块山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