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喏”了一声,探头出去看了会,方才如乌龟般缩回脑袋,回我道:“大概是天热的缘故罢,院子里空无一人。”

我放下心:“那便好。”

说完径直朝云深座位走去,想将他扛回房内。可眼光却被案上陈铺散乱的一堆公文里头的一沓整齐摆妥收好的白色宣纸所吸引,近处看来,上头黑墨小楷清雅风流,我捡起最上面一张看了看,是《诗经》里的一篇——

“大车槛槛,毳衣如菼。岂不尔思?畏子不敢。

大车哼哼,毳衣如璊,岂不尔思?畏子不奔。

谷则异室,死则同穴。谓予不信,有如皎日。”

此篇名为《大车》,意思大抵是“不是我不想有,我是怕你不敢跟我私奔。就算活着不能与你同房,死后也要同你合葬一处。如果你相信天上有太阳,你就该相信我。”

我心下略有些惊异,不想云深如此温和端方的人,私下里竟有临摹情诗的喜好。视线再往下,我便不再惊异了,相反是为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洞开和豁达所取代,这诗的落款是“从云阁阁主陆九书”,此外便是一只简易却大气的红色名印。

好奇作祟,我又非常可耻地翻了翻下头的纸张。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山有扶苏,隰有荷华。不见子都,乃见狂且。山有桥松,隰有游龙。不见子充,乃见狂童。

——园有桃,其实之肴。心之忧矣,我歌且谣。不知我者,谓我士也骄。彼人是哉,子曰何其?心之忧矣,其谁知之?其谁知之,盖亦勿思!

——出其东门,有女如云,虽则如云,匪我思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