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子清站在这片黑色的泥浆之海边缘,静静的感应。
他还是有些不太理解,为什么只是给恶鬼改个名,甚至大多数人可能压根不关心是叫恶鬼还是戾鬼,凭什么就能引来这么大的变化。
任何事情的变化,都是有最底层的根本逻辑和原因。
但这次这个事,他有点看不太懂。
就像是他随口吐了一个吐沫,过了俩月,这口吐沫莫名其妙的爆发出堪比陨星坠地的可怕威力。
这个世界,众生之念,对于某些事情的影响,的确挺大的。
甚至有些时候,当所有人都坚信不疑的时候,还会直接影响到结果。
那也不至于随便什么事,都能施加影响吧。
比如饿鬼这样的,以前没有,所有人对其的概念都是空白,自然是比较容易留下固定印象。
但若是早已经根深蒂固的东西,再想涂抹掉原来的,重新改个新的,还依然能根深蒂固般的坚信,那就不是一般的难了。
就像所有人都知道,不能吃屎,人要喝水。
你强行给改成水有毒,人就得吃屎,那就不可能达成了。
很多概念,都是刻入血脉,刻入本能里的。
余子清此刻,站在泥浆之海的边缘,没急着踏足其中。
他只是静静的感应,静静的感悟。
数个月后,黑色的泥浆之海里,骤然间,翻腾的激烈了起来。
就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在泥浆之海里翻身,极目远眺的时候,能看到天边的位置,鼓起一个巨大的鼓包。
轰的一声,鼓包破碎,黑气、阴气、煞气、混杂在一起,化作一种古怪的力量,如同一个黑色的光柱,冲天而起。
冲起的黑气,持续了大半天的时间,才慢慢减弱,慢慢的消散。
泥浆之海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只有一些小气泡,不断的浮出,而后炸裂。
余子清静静的站在这里,等了半天,才感觉到极远处吹拂而来的海风,其内裹挟着大量黑气的气息。
这一次,余子清伸手一抓,在掌心凝聚出一团黑气,彻底确定了。
其深处浮现出的力量,跟当年在大兑封印里见到的九尾妖狐,如出一辙。
这已经不是像似了,本质上是一模一样,同根同源。
余子清轻叹一声,可惜当年下手太快了,现在想要找个活口问问都没辙了。
当年绝对是有人,刻意引导,让那身负灵光的辰妃变成这样的,而不是翻车了。
甚至辰妃可能也是有人刻意将其从小培养成那样,让其天赋浪费掉。
不然的话,那等堪称上天赐予的天赋,专心修行,只要不半途夭折,必定是天花板级别的人物。
只要有正常修士的努力和信念,她便是极个别能百分之百稳稳能九阶巅峰的人。
可惜,当年的辰妃,压根无心修行。
仔细想想,大兑是真的惨。
一直被各种针对,到了今日,余子清甚至都觉得,便是大兑内部的问题,是不是也因为外部原因而出现的。
丁卯纪年的兑皇,恐怕就是看透了根源,彻底放弃一般手段。
他恐怕早就明白,一件事一件事的救,一点一点改变已经不可能了。
便直接以割肉换骨的激烈手段做最后的挣扎。
安史之书里的封印,余子清给清扫的太快了,尤其是丁卯纪年的封印,大部分都是速通。
如今想想,那种下副本的游戏人心态,肯定是漏掉了不少关键信息。
这也没办法,谁让丁卯纪年的封印,实在是太多了呢。
而且大部分封印,都是那种可以速通,越来越恶心的,全员恶人的封印。
见得多了,余子清只能跳过过场剧情,直接步入打怪的环节。
很多时候,他都没亲自去……
大概就是一种“我不知道我是谁,我也不知道这是哪,我只知道我要大开杀戒”的状态。
如今忽然发现,好像那些小副本里,似乎可能隐藏着更深的信息,这就有点尴尬了。
不过问题不大,幸好还有不少封印没化解,被锦岚山的人当成历练副本用。
阴差阳错的,可能会得到更多的信息。
这不巧了么,正好再给里长找点事做,省的里长整体老想着干架。
余子清在这观察了许久,大概摸清楚了,这片黑色的泥浆之海里的东西,属于要复苏了,却还没复苏,快苏醒了,却还没苏醒。
大概约等于,从原本的深度睡眠状态,进入到了快速眼动期。
他看了看一直跟着的阮人王,低声问道。
“前辈,你觉得我们要进去转转么?”
阮人王没反应。
“那前辈你觉得,若是遇到什么事,你能带我逃走么?
我觉得我实力还是差了点,这鬼地方,总感觉特别不安全。
贸然冲进去,有点作死的嫌疑。”
眼看阮人王一直没反应,余子清蹲在黑色泥浆之海的边缘,伸出一只手,轻轻触碰到那些黑色的泥浆。
霎时之间,那泥浆犹如活物,顺着余子清的指尖攀附上来,有些像毒液附身。
那一瞬间,余子清的阴神便睁开眼睛,感觉到庞大的怨气、戾气。
憎恶、仇恨、毁灭、嗜血等等负面情绪,不断的涌上心头。
那些黑泥想要侵蚀余子清的肉身,却见余子清的无垢神通,瞬间被激发。
肉身内外,通透如玉,一股奇特的力量,游走全身,强行将那些黑泥阻拦在皮肤外面。
余子清手臂骤然发力,缩回了手,那些被带出来的黑泥,不断的脱落,重新跌回了泥浆之海里。
幸好他没贸然跳进去,先稳了一手,观察了几个月。
阮人王没什么反应,这里的力量,似乎对阮人王这种没有意识的大粽子,也不是太友好。
思来想去,就这么走了,余子清心里总觉得差点劲。
想到那片火焰山距离这里没有多远,余子清念头一动。
再次伸出一只手,探入泥浆之海里,带出来一些蠕动的泥浆之后,立刻施展血焰神通。
血色的火焰灼烧着黑色泥浆,随着灼烧,那团黑色泥浆里慢慢的溢出一些力量,化作血焰的燃料。
烧了足足一个时辰,才终于将掌中这一团黑色泥浆点燃。
又是燃烧了一个时辰,如同活物的黑色泥浆,化作一团普通的黑泥。
余子清摸索了一下,感觉这东西用来种花,好像挺好用的,回头研究一下。
将黑泥收起,他转身向回走。
来到火焰山边缘,余子清在火焰山附近游走了数天,确认了地势地形之后,立刻开始徒手挖掘河道。
大地之上轰鸣声阵阵,大地上被强行轰出一条宽大的河道,堆积出来的土,便化作了两侧的堤坝。
他不眠不休,靠着纯粹的肉身力量,化作挖掘机、夯土机。
干了大半个月之后,终于造出来一条人工大河。
他以血焰神通,引动火焰山里的血焰,将其引入河道里,可惜,那些血焰被引到了一半,便难以为继,继续往外引,便有些后继无力。
思来想去,余子清又去泥浆之海这边,挖通了最后一段。
这里的河道,比泥浆之海的边缘,还要低十丈,最后再一拳轰出,轰碎了最后的阻碍。
瞬间,便见泥浆之海里的黑泥浆,倒灌到河道里,如同活物一般逆行而上。
余子清飘在半空中,咧着嘴看着火焰山里的血焰之河,和泥浆之海里的黑泥浆,在河道的中间碰到一起。
滋滋滋的声响出现,大片的黑烟,滚滚而上。
眼看着血焰似是要被压灭了,余子清便继续引导火焰山里的火焰。
等了足足一天,河道里的黑泥浆,终于被点燃,血焰的威能开始攀升。
燃烧的黑泥浆里,不断冒出黑烟,却在瞬间被血焰点燃,火焰开始慢慢的,顺着河道,向着泥浆之海扩散。
余子清跳到血焰里,深处一根手指,点燃出一团黑色火焰,将其加入其中。
以黑火点燃被血焰点燃,烧到变化了兴致的东西。
点点星火开始燃烧,再也无法阻拦。
余子清就蹲在河边,静静的看着。
火焰灼烧到了泥浆之海里,延续的速度越来越慢,几个月后,随着泥浆之海深处,又一次大的起泡冲击浮现。
已经延伸出去百里的血焰,便又被强行压制到岸边十数里。
看到这一幕,余子清确定了,火点燃容易,但已成火势之后,想要灭火,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他不知道泥浆之海深处是什么,只感觉特别危险,不敢贸然深入,那就只能点了这片泥浆之海,慢慢铺路了。
岸边已经有大片大片的黑泥,再无半点威能,触摸之后其内也没有什么冲击。
余子清挖了一部分,默默盘算了一下,按照这个速度,可能得几百年,这安全区域,才能烧到那个大气泡出现的地方。
回家算了,就让这里继续烧着吧。
再次路过火焰山,余子清仔细探查了一下这一大片范围。
的确没有什么活物了,甚至都看不到有什么遗留下来的东西。
烧了这么多年,所有的东西都烧毁了。
便是骨头,恐怕也早就烧成骨灰了。
至今他其实还没弄清楚,当年隔空烧死的都是些什么魔头。
余子清来搞了一波事,悄咪咪的离开。
那黑色泥浆,点燃不容易,可是只要点燃了,却比火焰山之下的东西耐烧多了,而其也更难扑灭。
泥浆之海深处,气息翻滚,一个大气泡汇聚成型,翻滚上海面,表面上彷若有一张狰狞扭曲,有着明显暴怒的面孔。
气泡炸裂,那张面孔变得更加扭曲,各种阴晦邪气,负面的力量,疯狂的爆发。
剧烈的声响,如同尖啸,亦如某个东西暴怒发狂时的尖叫到破音的嘶吼。
那涌动的怨气,愈发浓郁。
该引来的没有引来,引来个人其实也行。
谁想,这人难以依附,难以渗透,这狗日的非但没好奇心过甚,进入深出看一看。
竟然还引动了火焰山的力量,强行点燃了泥浆,趁着点燃之后,还加了一种力量更加古怪的黑火,如同附骨之疽,根本没法熄灭。
此刻,任凭泥浆之海内如何翻腾,那血色之中带着一点黑色的诡异火焰,却依然静静的燃烧,不紧不慢,却坚定之极。
返回路上的余子清,回头看了一眼,咧着嘴呵呵直笑。
“瓜皮,真以为我费劲吧唧的过来,就一定要进去看么?
我等得起,等个百八十年,等到泥浆被烘干成普通大地,我再来多好。
急这几年时间,去送死嘛?”
余子清走的特别干脆。
走出了深渊裂缝,回到布施镇,看门饿鬼立刻拿出来一大堆堆积的情报。
新五号求见,可以给他穿个消息。
然后剩下的,不少都是有关大乾的事情。
自从大开杀戒的事情结束,大乾内部的确闹腾了一波。
然后,新皇信守承诺,真的下了正式的诏书,立当年的二皇子廉王为皇太弟。
这一手,就弄的有点尴尬了。
廉王投桃报李,拿出来一车一车的罪证,还有北部大军支持,东部大军支持,一堆强者支持。
就连琅琊院,都直接公开表示,新皇这一波快刀斩乱麻干的好。
又顺势贬了几个朝中大员,一场闹剧,在表面上算是结束了。
但新皇开了个头,各地豪强心里怎么想的,暗地里要做什么,那大家就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