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剩下那二百多个,簇拥到一起,拱卫在那四个九阶身后。
季伯常没有做任何隐藏,就这么从人群的后方,凌空踏步而来。
余子清暗叹一声。
化身的数量,远比预料的多,九阶也比预料的多。
而且,余子清估计,前些日子,这些化身可能更多。
因为季伯常的气息又变强了。
可能所有得到消息,想要去斩断联系的化身,都已经被其暗害了。
剩下的这些化身,哪怕明知道自己是化身,可以斩断联系,也没有那种想法。
不到九阶,让他们觉醒自我的自由意识,的确是难了点。
昨天见到的那个来试探消息的东厂番子,就是证明。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化身,知道了之后,也没有反叛之意。
所以余子清根本不想等,也不想给督主时间。
季伯常一步一步行来,他的那些弱点的化身身上,便开始浮现出一道道流光。
他们神魂深处的符文,裹挟着他们一生的修为,落入到季伯常体内。
短短三息,便见季伯常身上的气息,直线攀升,从八阶巅峰,直入九阶。
季伯常走到队伍的最前方,含笑看着余子清,长叹一声,满声赞誉。
“我曾以为是锦岚山里有高人,后来不知不觉才明白,原来一切都是你。
能把我逼到这种地步,不得不出手,你足以自傲了。
如今,我亲自出面,亲自出手,你可满意了?”
“除了一个问题,其他的都满意了。”
“你问。”
“我曾亲眼见过你,根本没有察觉到你乃阉人,难道真有什么办法,让你那话再长出来么?”
余子清问的很认真,他的确好奇。
按理说,断肢重生不难,有的天材地宝就能做到,但太监却从未听说过。
这家伙一个阉人,怎么伪装自己不是阉人的?
季伯常面色瞬间一冷。
他一个太监,最忌讳别人说他是个阉人,意思一样,性质不一样。
“看来我高估你了,到了现在,竟然还逞口舌羞辱于我。”
余子清叹了口气,也不解释了,虽然他真的没羞辱的意思,真的是纯好奇。
好奇为什么太监没法恢复,到底用什么办法,才能做到这点。
若是可以的话,是不是可以学一学这法门或者手艺,用在别的地方,比如以后砍了别人手,就让别人用天材地宝也恢复不了。
这种永久性伤害的法门,可不是一般的强。
就在这时,天空中一道道遁光落下。
佟家家主佟伟舜、阴阳宗宗主廖一来、退魔宗宗主彭松,还有那位阳神尚未恢复的老太监,全部出现。
而且,除了他们几个强者之外,还有两宗一家带来的高手。
再加上钟守正,现在两边各有五个九阶。
曾经的化身,面对如今的化身,还有季伯常,什么废话都没有,直接开打。
钟守正一只手抓着余子清的肩膀,带着他瞬间向后退了上百里的距离。
四个曾经的化身,对战四个琅琊化身,神光交织,将夜空映照成一片五光十色,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加上交战波动,化作潮汐一般,摧毁周围的一切。
唯独那座巨大的牌楼,屹立不倒,连上面的瓦片都没有丝毫受损。
九阶在高空中开战,九阶之下,在下层开战。
季伯常站在原地,他那些低阶化身,源源不断的坠落地面。
他的气息急速攀升,不断的变强。
很快就冲到了二劫,到了这时,他九阶之下的化身,便全部跌落到地面上。
这个时候,才有侥幸未死的化身才发现,他们还没有死,只是修为尽失,化作了凡人。
他们的自我意识还在,可是神魂孱弱,意识模糊。
因为季伯常的行动太仓促了,他根本不敢强行收拢掉化身的一切。
他只敢收拢到一部分纯粹的神魂力量,和纯粹的修为、对应的感悟。
因为他没有时间去沉淀,去彻底消化掉,唯有最纯粹的东西,才好直接转化成他的力量。
化身的一生,太过繁杂,一口气收拢这么多人一生所有的收获,他扛不住的。
毕竟,这一生之中的磨难和痛苦,对于修士来说,其实也是难能可贵的收获。
余子清咧着嘴笑了笑,看了看钟守正。
“前辈,有劳了。”
钟守正叹了口气。
“我就知道,之前好赚的天材地宝,后面肯定是要还的。”
钟守正冲了出去,余子清一个人飘在半空中,静静的看着交战。
季伯常的四个化身,看起来都是生面孔,应该不是经常在外活动的人,余子清没有他们的基础资料。
而且大概率都不是大乾的人。
因为大乾明面上的九阶,无论是宗门还是家族,只要是放在台面上撑场面的,他们的详细基础资料,余子清都有。
就算不是明面上的九阶,资料没那么详细,余子清手里也有简单的资料。
早知道督主肯定还有九阶化身,余子清怎么可能不做准备。
只可惜,余子清只跟大乾锦衣卫的宋承越关系还行,弄到资料好弄。
大离这边的强者,锦衣卫就没那么详细的资料了。
很多强者,有详细资料也未必有用,他们都会藏一手。
余子清的阴神睁开眼睛,纵观全局,关注着他们的战斗,每个人施展什么秘法,用什么法宝,全部都看在眼里。
尤其是关注着季伯常,看着他用什么手段。
钟守正凌空而立,手捏印诀,元神力量骤然大作,摄人心魄的波动逸散开来,眼中仿若化作了深渊。
他低喝一声,便见空气之中一声嗡鸣,逸散开来的力量,骤然凝实,目之所及,立时见到季伯常头顶,一个金色的铃铛浮现。
小铃铛频繁摇曳,叮叮叮的声响,化作一道道肉眼可见的涟漪,在其身前十丈之处,与不可见的光辉碰撞到一起,激起道道虚电,化作一张蛛网一般,向着四面八方扩散开。
季伯常眉头微蹙,两只手分别施展打出印诀,天际之上,雷云汇聚,一道道阴雷噼里啪啦的落下,恍若骤然在天地之间形成一颗巨大的阴雷之树。
那树底便是钟守正所在。
钟守正微微耷拉着眼皮,低声一喝。
“破。”
幽光乍现,仿若无数的尖刺向着四方卷起,渗透到那阴雷之中,将其强行崩散。
然而,崩散的力量落下之后,却又瞬间化作一只只阴恻恻的利爪,鬼气森森,阴气冲天,从四面八方抓向钟守正。
钟守正变化印诀,口诵咒文,元神之音,也随之浮现,一起吟诵咒法。
玄奥神韵浮现,化作一道道球形的涟漪扩散开来。
那些阴气所化的利爪,被这涟漪冲击之后,不断的崩解消散。
一道道涟漪汇聚到一起,骤然化作浪潮,冲击到季伯常身前。
他头顶悬着的金色小铃铛,摇曳的速度加快到极致,叮叮当当的铃音,骤然化作尖锐的啸声。
咔嚓一声,小铃铛崩碎成齑粉。
季伯常眼睛一闭一睁,目中两个符文飞出,瞬间构建出一个静字,挡在身前。
霎时之间,那可怕的涟漪过身,季伯常却毫发无损,只有身前那个静字,崩碎消散。
两人交手,看的余子清双目酸痛,元神境修士全力出手,咒法杀招,看起来平平常常,可是只是看,都觉得阴神摇曳,若是中了,便是立时神魂崩碎的结局。
相比之下,剩下那几个炼气强者的战斗,看起来打的五光十色,神光漫天,方圆数千里都被映照的光辉一片。
可他们的战斗,想要分出胜负,那可是得一段时间了。
他们只是互相纠缠着,互相拖着而已,真正关键的就在季伯常这里。
有东厂的番子,想要靠近余子清这里,便会立刻被人拦下。
余子清区区一个弱鸡,却在这里,全程观战。
季伯常眉头微蹙,这才发现,那个拿钱办事,遇事就躲的钟守正,可比预想的还要麻烦的多,出手就是下死手。
“别浪费时间了,迟则生变。”
季伯常呵斥一声。
立刻见到他的四个九阶化身,齐齐爆发出更强的力量。
佟伟舜几人,压力倍增。
战场变幻,从最初默契的一对一,变成了四人对四人的纠缠。
只是一炷香的时间,便变成了五对五的团队交锋。
佟伟舜几人的互相配合,可远不如人家的本尊加化身。
战场慢慢变幻,慢慢的挪移,忽然之间,那阳神尚未恢复的老太监,忽然屈指结印,凌空一指,点向了佟伟舜的后背。
一点阴冷的流光,瞬间在半空留下一道绵延数十里的光痕。
佟伟舜的护身法宝,瞬间爆裂。
老太监一指点出之后,又是对着钟守正连点三指,三道阴冷的光柱,压的钟守正不断后退。
随着老太监临阵倒戈,局势瞬间逆转。
五对五,变成了四对六。
发现这一幕之后,钟守正当机立断,立刻第一时间后退,准备带余子清离去。
然而,季伯常脚下一道虹光,带着他踏空而去,直奔余子清。
剩下五人,状若癫狂,舍生忘死,纠缠四人,却也足够拖延一点点时间了。
这时,大离方向,一个法宝裹挟着长长的尾光,跨越天际而来。
大乾方向,声浪滚滚,却比神光后发先至,程净脚踏光辉,踏空而来。
季伯常哈哈大笑,尚未抵达,便伸出一只手,凝出一个大手印,抓向了余子清。
“你们这些伪君子,我早将你们看透。
若无必要,你们倒是巴不得其他人残杀,你们再来收拾残局。
如今,现在才想要保下此人,太晚了!”
汹涌澎湃的气息,如同大江奔涌,巨峰压来,尚未抵达,余子清便不得不落到地面上,有种直不起腰,喘不过气的压抑感。
无论是那件法宝,还是尚未抵达的程净,都已经来不及阻拦了。
余子清静静的看着这一幕,将怀中瑟瑟发抖的小狐狸,先随便收入个储物袋里。
那老太监临阵倒戈,余子清一点都不意外。
他从一开始就没将老太监带回锦岚山,就是防着这一手。
他在很早的时候,就提前思索过种种可能。
有化身,明知道自己是化身,也不愿意斩断联系。
有化身,可能都不知道自己是化身。
有化身,就算是斩断了联系,也不会背叛督主。
忽略掉化身这件事,只将其当做督主手下,督主给他们埋坑,他们就一定会反叛么?
真未必的,人心若是如此简单,倒也好了。
只有佟伟舜这种,有家有业,上有老,下有小,一生的羁绊都在佟家,他的感情,他的喜怒哀乐,都在佟家,他斩断了联系之后,才会坚定的站在督主的对立面。
而那种无依无靠,无儿无女,一生都藏在一个地方潜修的老太监,可能最大的感情羁绊就是督主,他凭什么反叛。
哪怕只当他是一个忠心的下属,他也不会反叛。
哪怕他被斩断了联系之后,也没有向督主传递消息,督主似乎也不知道,是余子清斩断的那种联系。
那余子清也压根不敢去信那个老太监。
尤其是这个老太监,竟然主动说要去锦岚山扫地。
那余子清就更不敢信任他了。
对于一个活着或者死了都不太在意的人,余子清帮他斩断联系这点事,真的能抵得上他一生唯一的羁绊么?
余子清真不觉得自己有这么大脸。
如今被气息压的直不起腰,危险临近,生死危机降临,而锈剑却依然没有完成判定。
余子清的腰间,骤然出现了一柄白色的带鞘长剑。
余子清的右手,握住剑柄,低喝一声。
“栋哥。”
霎时之间,锦岚山南部,一直站在那里,身前地上插着一把剑的邗栋,骤然睁开眼睛。
他手捏剑诀,目中骤然迸射出两道剑光。
那一瞬间,便仿若身处荒原之南,目光看到了这里的战局。
他腰身微微一矮,如同余子清一样,右手虚握左腰那不存在的剑柄。
同一时间。
余子清手握剑柄,奋力一拔,便见无穷剑光,从剑鞘之中喷涌而出。
那剑光犹如实物,冲击而过的瞬间,便见季伯常抓来的大手印,骤然崩碎,所有的力量,都仿若被无数的剑,给硬生生的斩成了齑粉,斩成了虚无。
剑带着余子清,以最标准的拔剑式,一剑斩出。
霎时之间,天地之间,只剩下那白色的剑光。
那每一缕光都是剑气,强到已经剑气崩解,自行化作了剑光。
季伯常想要逃,已经晚了,他离得太近了。
这一剑不是余子清这个二把刀来斩的,而是剑带着余子清去斩的。
或者说,是邗栋亲自斩出的这一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