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些特殊的植物,会在这个时期,爆发出全部的力量,生长,成熟,孕育出种子。
那些种子也会落地地下,再被冰雪覆盖,等待着下一年的春天。
那是这里人短暂的丰收季节,能采摘到一些特殊的灵药,去换取一些其他的资源。
粮食、药物、盐巴、铁器等等。
但是现在,一年到头都是那么冷,往年冰雪会融化的暖和山谷,却一如既往的被冰雪覆盖。
对于这里生活的人来说,这便是巨大的灾祸。
能被狩猎的猎物越来越少了,艰难生存的植被也越来越少,放牧驯鹿也变得越来越难,今年产下的小驯鹿,已经死掉了大半。
再这么下去,他们就必须向南迁徙,不然他们扛不下去了。
而刘鑫便是利用这些牧民的恐慌,告诉他们,白阳圣母会带着他们战胜天灾。
无论如何,余子清都没办法对那些只是想求活的牧民下手。
思来想去之后,余子清向北走了一段距离,快到那片牧民驻扎的村落时,他挖出一块石头做碑。
用手指在石碑上刻下一行字。
向南迁徙则生。
将石碑伫立在地上之后,余子清带着恻恻和巫双格,转身离开。
他能做的,就这么多了。
以他们能相信的方式,告诉那些还在这里苦等灾难过去的人,不用等了,灾难不会那么快过去的,向南迁徙,才可能有活路。
这鬼地方,比如今的荒原还要冷的多,真不知道那些牧民,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转身离去,再次路过那座孤峰,依稀还能听到刘鑫的惨叫声。
挺好,很有精神,还能惨叫的出来。
余子清没有再去看他一眼,继续向南前进。
带着巫双格和恻恻,就没必要再浪费虚空大遁卷轴了。
一路前行,上千里地,都是荒芜一片,大雪覆盖了整个世界,寒风还是那么冷。
一路上,依稀还能看到一些牧民曾经活动的痕迹,还有一些背风的地方,还能看到破旧的毡房,里面存放的柴火。
但看看那些痕迹,一年之内,似乎已经没有人来过了。
继续向南走了两千里,才偶尔能看到一些,已经没有人的木屋,证明这里曾经有人长期驻扎,但如今,同样是很久没人活动了。
余子清依稀能辨别出,这里曾经有很多牧民活动,他们会在暖和的时候,追逐着水草,来这里放牧。
然而今年,这里就没暖和过,积雪也从来没化过。
路过一个又一个村落,看到一座座已经废弃的石城。
越来越多有人活动的痕迹,却再也看不到一个人。
余子清便明白,气候变冷,比他想的要严重的多。
不止是荒原变冷了。
那些冷空气已经跨越了阻断大震东西的横断山脉,侵入到了大震的东部。
这里的人,已经被迫向南迁徙了。
余子清有点明白,为什么刘鑫只是暗中推波助澜,就能让北部的襄王部,和南部的震皇打起来了,而且越打越凶,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如今大震局势的主要原因,根本不是襄王野心造反。
而是北部的人,在这种天气之下,已经活不下去了。
整个大震的人,几乎全部都生活在横断山脉以东。
如今整个北部的人,齐刷刷的向南迁徙,想要寻找活路。
但是南部,所有水草丰盈的牧区,所有适合耕种的良田,甚至所有方便灌溉的水脉。
统统都是已经有人占据了。
这不是一个部落,一个村子之类的迁徙,而是半个国度的人,一起向南迁徙。
南部的人,怎么可能让出那些自己赖以生存的牧区、良田、河流。
但是北部迁徙来的人,没有这些,他们也活不下去了。
最终的结果,只能是起冲突,开打。
下面的人,在这种大背景下,只会越打越凶。
襄王就算不愿意造反,也没有用了。
他会被裹挟着,进入到这种冲突之中。
最终,他不想坐以待毙,就只能揭竿而起。
造反。
余子清看到那些无人的石城,无人的村落,无人的破毡房,就彻底明白了。
这事,不用人推波助澜,最终也一定会变成如今的局面。
襄王也好,震皇也好。
他们都左右不了。
这是那千千万万的底层人,为了生存,为了活下去而战。
这事无解。
什么时候,人口消耗到,南部没那么冷的地方,那些牧区、良田、河流,足够容纳下剩下的人时。
那内战自然会结束了。
看着空荡荡的荒野,余子清忽然生出一种无能为力的感觉。
这种大势,他都能看明白,大震的人更不可能看不明白了。
然而,就算是看透了,也根本不是谁能阻拦的。
他忽然有点理解,为什么大震放任白阳邪祀搞事了。
继续向南走,一路前行了总共六七千里的时候,气温没有那么冷了,也终于能看到点露出地面的土地时,才偶尔能见到有人在近期活动的痕迹。
篝火的灰烬,尚未腐烂的牲畜骨头,被羊群啃食过,尚未长出来的绿草……
到了这里,再次前行不远,余子清忽然停下脚步,闭上眼睛,细细感应。
片刻之后,他睁开眼睛,看向前方。
“好大的杀气,好大的煞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