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乾皇登基的时候,不,便是老乾皇登基的时候,都没有这么大牌面。
新乾皇换了一身新的礼服,面色肃穆,腰板挺直,彷若在登基。
至少在他心里,此刻就是在登基。
他昂首挺胸,伴随着祭天乐曲,一步一步,一步一步的登上祭坛。
一副鎏金卷轴在他身前缓缓的摊开,他手执线香,三叩十二拜。
起身之后,在心口一划,鲜血咕咕而出,他以指代笔,在卷轴之上书写。
“大乾宗室,不肖子孙,敬告天地。
荒原北部,大日凌空,丧生无数,乃吾所为。
勾结诸神,祸害苍生,乃吾所为。
邪法乱世,迫害修士,乃吾所为……
……
引死去之世,坠入现世,乃吾所为。”
祭坛之下,观礼众人,神色复杂。
大乾朝臣,已经有一些感觉到痛心了,他们痛心疾首,胸口彷若憋着一股气,却什么都做不了。
如此仁孝的新皇,除了威势、实力比不上老乾皇,其他地方,还真的都比老乾皇强。
至少朝臣们过的最舒服的日子,就是新乾皇登基之后的日子。
他们明知道真相是什么,此刻却也没人能出声,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仁孝新皇,为了给老乾皇套上缰绳,就只能自己先把所有的锅给背起来了。
所有传了几十年的各种传闻,都要先给老乾皇撇清关系。
如此才能给老乾皇套上缰绳。
否则,若是以如今的情况,民怨沸腾,国运波动,根本不可能套的上去的。
而此刻,祭天时说的所有一切,也都随着玉柱开始传播到天下,让所有人都知道。
若是盖棺定论,新乾皇便是禅让了,以后恐怕也没好日子过了。
这口……不,这些黑锅,就足够压死他了。
新乾皇语气诚恳,眼中饱含热泪,从未有什么时候,他是如此坚定了。
他在做最正确的事情。
而这个正确的事情,又正好跟他要做的事情完美的重合,再无任何一丝疑虑。
甚至于,他演到了最后,演到了面具彻底长在了脸上,变成了他的脸,变成了真的。
再也无人能反驳了。
“此上种种,皆为吾所为,与吾父皇无关。
诸般罪孽,皆加吾身。
吾自感无颜执掌大乾,无颜苟活于世。
今日,便禅让皇位于父皇。”
话音落下的瞬间,新乾皇身上的气息,便开始急速消退。
他缓缓的转过身,看了一眼众人,尤其是看了一眼被甲十四抱在怀里,被红布盖着的牌位,他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一丝发自内心深处的笑容。
“以后,便有劳诸位了,朕,先走一步,望诸位,望天下,都能顺利渡过此劫。”
新乾皇身上开始燃起了火焰,他的生机,开始燃烧,他的一切开始燃烧。
滚滚气浪,化作狼烟,冲天而去。
再也不可能有一次祭天的规格,如此之高了。
以一个神朝皇帝为代价。
震皇面色微变,眼中闪过一丝震惊,离皇也是如此。
大乾朝臣,齐刷刷的跪了一地,不少人都是眼含热泪,砰砰的叩首。
这一刻,他们是真的认同,新乾皇绝对是最有担当,最有决断,最仁厚仁孝的一位乾皇了。
新乾皇亲自祭天,又以自身为祭,那他们所有担心的事情,都再也不需要担心了。
而毁阳魔亲自到场,就一定能保证新乾皇是真的死的彻彻底底。
天下所有大势力都到场,便是汇聚了天下气运。
这是把事情做绝,做到极致了。
一定能保证,这个缰绳,可以死死的套在老乾皇的脖子上,老乾皇自己也无法拒绝,无法抵挡。
新乾皇昂首挺胸,脸上带着微笑,坦然赴死。
他在火焰之中,慢慢的化作狼烟,冲天而去,直到彻底的消散,什么都没有留下。
而这一刻,裹挟的前所未有的巨大伟力,开始降临虚空,降临在老乾皇身上。
余子清手握一个玉圭,遥遥对着现世的方向,揖手一礼。
从今天开始,无论新乾皇到底是不是个疯批,都已经不重要了。
凡事论迹不论心,余子清也不准备再告诉任何人,新乾皇其实是个疯批。
他转过身,看着老乾皇,面带微笑,真心实意的行了一礼。
“恭喜乾皇,重新登基,恭喜乾皇,有如此仁孝的儿子,羡煞旁人。”
老乾皇那波澜不惊的眼神里,开始浮现出一丝波动。
若只是禅让,他根本毫不在意。
他不接受,谁也无法勉强他。
余子清让他全程听了玉圭,全程跟进了过程,老乾皇本身都没觉得怎么样。
反正到了这一刻,他想做什么,都已经来不及去阻止了。
但是当新乾皇以身为祭的那一刻,老乾皇的眼神就变了。
他不可能拦得住了。
身为皇帝,一言九鼎,一言定生死,只要肯付出代价,身为大乾的皇帝,想颁布任何命令,其实都可以去命令。
当新乾皇以身为祭,颁布最后一条命令的时候,便是最巅峰的一言九鼎,历代乾皇,无人能达到这一步,大乾神朝无人能改。
老乾皇再怎么跳出,他都改不了自己的出身,改不了他曾经是乾皇这件事。
如今,便是他,也绝不可能更改这件事的结果了。
说难听的,他没资格拒绝。
最强的一次祭天,所化的无上伟力开始落下,落入到他的身上。
大乾神朝之力,大乾国运,开始重新加持在其身上。
他的实力,在此刻变得更强了。
也从此刻开始,他承担起好处,也要承担起责任。
也是从此刻开始,跳出来的老乾皇,被他的孝顺仔抛出的缰绳,死死的套在了脖子上,将其粗暴地拉回到了现世。
甚至于,他现在想要突破十阶,都必须回到现世。
他来不及选择,也没得选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