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过,"裴母认真地看着她,"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顿了顿,嘴角露出莫名的笑,"这一次,也不会例外。"若映竹猛地抬起头,纯澈的眸底写满了不敢置信,这是她第一次,听这个像亲生母亲般对她好的长辈,说这样的话,仿佛即使自己毁了全世界,她也会纵容着宠着--就像她血脉相连的女儿一样,一种名曰酸楚的幸福四处蔓延,不知何缘由,滴滴清泪慢慢沿着白皙的脸颊流下来。
"但是,"裴母脸上的笑意渐渐隐去,眸色依然柔和,"映竹,哪怕世人负你多深,做人,不能没有良心。"无论如何,那毕竟是一个生命,是生命,就不容轻易糟蹋。
再大再深的怨恨,在珍贵的生命面前,只会步步紧退自己的底线……"我先去看看情况怎么样。"裴母站了起来,轻轻叹了一口气,"我不逼你,你好好想想。"若映竹深深垂下头,此刻她的心很乱很乱,她也只是一个平凡的女子,更是把一切都看得很淡,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身上还会背负另一个人的生命,可是,真的要去吗?
她的母亲,会希望她去吗?
若苏生前死得那么不甘心,闭眼的前一刻都还带着深深的怨恨,恨那个负心薄情的男人,恨那个横刀夺的女人,若映竹心里更加不安,如果她去救他们的女儿,在某种程度上而言,是不是对自己母亲的背叛呢?
可是,若映竹连自己母亲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许多事情都是从外婆那里听来的,她唯一的记忆,是那个寒冷的雪夜,她的母亲有着世界上最美丽最温柔的笑容,指着窗外的白雪,对她说,将来我的阿七做一个纯净无暇的女子好不好?
从小,外公外婆教她要善良,她虽懂得人情凉薄,但始终保持一颗向善的心,刚刚妈妈也语重心长地跟她说,做人不能没有良心……发生过的事不能当作没有发生过,她以后的人生,有勇气背负一条无关、无辜的生命,沉重地走下去吗?
时间流水似地过,安雅如站在病房门口,不停地踱步,时不时张望,几乎把稀薄的空气望穿,然而,每一次都是失望……直至冰冷的绝望。
裴母坐在一边,也一筹莫展,现在每一分每一秒都尤其珍贵,她虽然对若映竹有信心,可是看着时间快要来不及,心里也开始急了。
安雅如顾不得形象,抱着头痛声哭泣,像极了绝望的困兽,终于在一片朦胧的水雾中,看到一个白色的身影慢慢走过来,也顾不上太多,发疯似地奔过去,紧紧抓住若映竹的手,无比激动地说,"若小姐,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像你这么善良的女孩子,一定不会眼睁睁看着我的女儿……"若映竹不动声色地甩开她的手,嘴角噙着一丝冷笑,"不好意思,欧阳夫人,我没有,您想象中的……那么善良。"安雅如当下就全然地愣住了,看着眼前这张像极了若苏的脸,竟然感觉到了阵阵无声的凄凉,当年的自己间接把若苏逼上了死路,如今,却要在她的女儿面前,低得比那尘埃还不堪……"扑通"一声,安雅如重重地跪在地上,脸上失去了血色,密布深深的泪痕,头发凌乱,再没有了往日所谓的高贵傲气,因为过于激动几乎语无伦次,"若小姐,我求求你,救救我女儿,过去我是犯下了罪孽,可我的女儿是无辜的啊,以后我亲自去你母亲墓前磕头认错,好不好?求你体会一个母亲的心情,可怜可怜我女儿……""那当年,您逼死我母亲的时候,请问您有没有想过,也可怜可怜她年幼的女儿呢?"……安雅如身体像是突然失去了支撑般,软软地瘫坐在地上,竟然丧心病狂地笑了起来,"哈哈,原来一切都是报应啊!"若映竹只是冷冷看了她一眼,便转身往某个方向走去。
一路上不知道闯了多少个红灯,欧阳明发疯般闯进医院的时候,被门口的保安拦了下来,堂堂安氏公司的董事长,心急如焚,忘了出声解释,竟然像个毫不讲理的毛头小子似的大打出手,又拉又踢又踹又跑,摔得鼻青脸肿,才勉强摆脱了他们。
越靠近那个地方,欧阳明的脚步就多沉重一分,心里总存那么一份奢侈,他的宁宁……希望来得及吧。
静得过分,实在太不寻常了,欧阳明看到自己的妻子坐在地上,双眼哭得红肿,心里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跌跌撞撞地跑过去,抓着她的肩膀用力地摇晃,嘴里嘶吼地质问,"安雅如,快说,宁宁到底怎么了!"怎么他才离开几天的时间,就这样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