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清菁听得出神,面上萦有温柔笑意。待蕙罗说完,她和言道:“如果你这么喜欢他,我可以设法让官家把你赐给他的。”
蕙罗又摆首,叹道:“谢娘娘好意,但正如娘娘之前所说,他必然会有妻妾,我不愿混迹其中,也在那修罗道里轮回挣扎。”
刘清菁笑道:“上次我话没说完。修罗道固然不是什么好去处,但平淡无奇地过完漫长的一生也不见得是上上之选。如果我投生之前可以预知命运,让我选择是走如今这条路,还是嫁个寻常百姓,一夫一妻地安稳度日,直到寿终正寝,我仍会选这条皇后之路。因为我可以进入辉煌的宫城,嫁给至尊至贵的男人,获得宠冠六宫的经历,体会到世间最动人心弦的感情,哪怕会因这短短数年的恩爱,一生都挣扎于修罗道,我都愿意的。青春都一晌,诗酒趁年华,若最好的年华无人爱,该多么寂寞,何况平淡日子易得,绝世良人难有……与其做一棵四季常绿的糙,我更愿长成一株绚丽的花,就算只开一天,获得人一天的爱慕也好,总会令他们记住我的美,让我在他们的诗篇词章中永生。”
(待续)
63流言
元祐皇后复位之后,太后向元祐、元符两位皇后宣布了之前与宰执议妥的礼仪规定,要求二人见面元符先拜,元祐答拜。刘清菁一听即面露愠色,赵佶从旁圆场道:“都是自家人,也不须行大礼,彼此道万福即可。”刘清菁方才妥协,以后见面先对孟冲真一福施礼,但也仅限于此,其余座次、宫室、仪仗等丝毫不让,绝不容许孟冲真越过她,连是否从灵驾一事都频频找太后理论,要求换她去或与冲真同去。太后烦恼不已,闲时常与郑滢及冲真抱怨。
郑滢不论元符是非,另说起一事:“禁中因官家即位,元祐皇后回宫,新近修造了不少宫室。日前官家见了颇不满,说华饰太过,墙宇梁柱像首饰一样涂金翠毛,委实太华丽奢侈。还曾向臣妾提到一位叫邹浩的言官,说这种事只有他敢论列。只是臣妾不知朝廷事,也不知这邹浩到底是何许人。”
太后与孟冲真相视一眼,道:“这邹浩不就是去年向先帝进谏,说不可以妾为妻,立元符为后,因此被先帝贬逐的言官么?他在仁宗朝就向皇帝进谏过。仁宗皇帝曾做过一宝座,邹浩说过于华丽,他便放到相国寺去,自己不用了。官家因禁中修造之事想起他,觉得如今朝中很少有邹浩这样敢言、无所不论的言官了,就把他召回来了,如今是左司谏。”
郑滢道:“有如此正直敢言的谏官乃朝廷之幸。无论内廷外廷,尊卑高下,行事稍有差,他便会进言论列,官家从谏如流,何愁风教纲纪不振?”
过了几天,一个传言遍传宫廷,说邹浩去年向先帝进言的章疏中提及,时为贤妃的元符皇后之子越王原是贤妃侍婢卓氏所生,贤妃杀了卓氏夺了越王育为己子,乃至与先帝合谋,以此为功,名正言顺地立其为后。且说邹浩在章疏中痛斥元符及先帝:“杀卓氏而夺之子,欺人可也,讵可欺天乎?卓氏何辜哉?得不愈于桀纣者也?废孟氏而立刘氏,快陛下之志也。刘氏何德哉?得不甚于幽王也?”
蕙罗也听到梅玉儿带着幸灾乐祸的表情向尚服局内人谈起此事,顿时感到这对刘清菁将会是前所未有的沉重打击,因为她被立为皇后的理由正是生了故越王,一旦坐实这个孩子是她杀了孩子的母亲夺来的,非但立后的理由不成立,她还会背上一个谋杀的罪名,后果也许比废后还严重。
再见到刘清菁的时候,她显然已经听说传言了,正在怒问阁中人:“这鬼话是从哪里传来的?元祐宫,还是郑娘子阁?”
阁中人齐齐跪了一地,都俯首不敢作答。
看见蕙罗进来,刘清菁一把抓住她:“对了,还有尚服局……梅玉儿也在散布这谣言罢?”
蕙罗下意识地摆首。刘清菁冷笑:“你也在维护她?对了,你是听命于郑滢的,你也相信我杀母取子?”
蕙罗还是摇头,也许是从她眼中看到了一丝犹豫,刘清菁怒而拽她:“走,随我当面去问太后!”
她带着蕙罗不经传禀便直闯太后寝殿,发现孟冲真、王皇后、郑滢及赵佶都在,先目光灼灼地环视众女子一圈,迫得她们侧首避开,才跪下,对太后道:“臣妾听闻宫中传言,说臣僚曾有章疏,意指故越王并非妾亲生。散布谣言者居心险恶,且累及先帝,妾寝食难安,因此来请太后为妾正名,还妾公道。妾身处宫禁,怀胎十月,无日不在太后目下,如何做得假?且生越王时,太后、太妃两宫曾亲临抚视,众多嫔御、执事在旁,当日情形,太后自然明白,何人又能得入宫禁,助我杀母取子?伏望皇太后降下议及此事的臣僚章疏,连同散布流言的宫人,一起付有司明行鞫问。若流言为实,妾甘领罪责;若系虚妄,恳请皇太后严行惩戒,以免日后有人效仿,再三诽谤,乃至玷污先帝清誉,使之流传万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