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妃冷笑,看着太后似有话说,太后淡然迎上她目光,不怒自威。少顷,太妃终于先掉过头去,对小霓道:“此番官家若龙体痊和便罢了,若有何事,我定不饶你!”
小霓静默不语。太妃又问:“韩锦儿呢?”
小霓道:“她在厢房歇息。”
太妃朝阁中黄门命道:“把她给我拖过来!”
“不必。”太后开口道,“韩锦儿纵有不是,但官家有令,她也不便违抗。且勿施刑,先把她拘禁于后庭,待圣躬平宁再作打算。”
顿了顿,太后又道:“她怎会前来面见官家,引得官家起意,倒是有些蹊跷。”
此时皇后刘清菁刚从赵煦寝阁掩泪而出,听见此言,立即嘤嘤泣道:“娘娘明鉴,新妇谨承娘娘教诲,不敢有违。昨晚官家命人传宣新妇,新妇自然不敢领命,若让黄门直接回复,怕官家以为新妇骄横,刻意抗拒圣意。欲细说新妇苦心,但此间涉及闺阁事,亦不便对黄门说,故而要觅一位阁中内人传话。新妇也知官家违和,不可此时动兴,须寻一位面目粗陋者前往。昔日官家说我阁中内人丑陋,看着碍眼,另选了一批好颜色者来为我做事。而今传话,新妇不敢找那些狐媚子,想来想去,也只有韩锦儿这浣衣内人容颜最次。原以为她面黄肌瘦的,官家必看不上,她却不知说了些什么,竟让官家……”
(待续)
33议储
皇后的话激起了太妃尚未平息的怒火,抚着胸口,她一瞥刘清菁,切齿连称“反了”,又道:“既经魏典饰之事,官家自知节慎,未料如今出这等事,可见这韩锦儿必有手段,越发留不得了。处置魏典饰既有先例,现在也不便宽容韩锦儿,何况她罪责与魏典饰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哪怕杖毙都不为过,最轻也应让她受黥面之刑,配嫁贱卒。”
刘清菁只是一脉低垂螓首,点拭泪痕。她今日完全未着妆,双鬓发丝有几缕略显散乱,素颜梨花带雨,真是楚楚可怜。适才她说话语音轻柔,表情无辜委屈,柔弱香肩随着啜泣轻轻颤抖,立于殿角的蕙罗也看得有心神恍惚之感,不由心生怜惜,几欲去寻一袭衣物为她披上。霎那间她忽然有些明白为何赵煦对皇后如此迷恋。
“这般贱人,岂能还留在宫中?早早打了杀了才干净!”太妃恨道。她说的应该还是韩锦儿,但那雪刃般冰冷的目光指向的却是皇后。
在太妃坚持下,太后似改变了起初的决定,对崔小霓道:“传韩锦儿进来。”
这时一位内侍自赵煦卧室出来,躬身禀道:“官家适才传下口谕,进韩锦儿为才人。”
殿中婆媳三人相顾讶然,旋即复入寝阁见赵煦。未待母亲开口,赵煦便拼尽全力自病榻上坐起,蜡黄的脸上双目深凹,闪着两道幽光,他徐徐环顾面前三个女人。
“朕已宣口谕,进内人韩氏为才人。”他以不容置疑的语气说,“从今往后,朕一切汤药须由她进奉,否则朕不会服用。”
皇帝的庇护使韩锦儿暂时躲过一劫,虽然有人不快,但这件事与随后情况相较,也显得不是那么重要了。
赵煦病势沉沉,每日遗精不止,完全卧c黄不起,莫说视朝,连行动都不能自理,后来神智昏昏,几乎连说话的气力也无。
向太后每日清晨皆会亲自来探视,见赵煦景况堪忧,便让人在福宁殿整理出一间净室,无事便在内长坐礼佛,闻说赵煦有异状,便立即起身去查看,直到入夜才回隆祐宫。
朱太妃见状也要求辟净室守护赵煦,被向太后以“关心则乱,太妃如此徒增烦恼”为由拒绝了。
太后净室焚香只用沉檀,对纯度用量要求极为苛刻,用具必须极洁净,焚时要以云母隔片隔开香饼炭火,香料置于其上,这样焚香可不见烟,若香炉上印有一个指纹,配方稍有偏差,或香饼燃烧过度,香味带有一丝烟火气,太后便有不怿状。福宁殿的宫人伺候了几日,均感苦不堪言,最后还是请蕙罗来做此事。
蕙罗心细,一切做得毫无差池,太后看在眼里,对她也颇有好感,与其说话和颜悦色,每日必有赏赐。太后闲时常问蕙罗赵煦日常起居之事,蕙罗谨慎应对,并不多话。
一日蕙罗如常伺候太后焚香礼佛,忽见勾当御药院刘瑗入内,向太后禀报医官为赵煦配药之事,太后闭目听完,也不说什么,颔首示意已知晓,而刘瑗并不退去,踟蹰须臾,又轻声道:“再过几日便是上元节了,太后赐予诸臣的年节礼物,还与往年一样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