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罗震不大赞同赵曦和的决定,蹙眉道:“夫人曾同下官说过要亲自指挥将士攻打京城,如今却连同伺候的伶人一齐凭空消失,其间恐怕有诈,还请殿下三思。”
赵曦和没接话,冰冷的视线缓缓在罗震脸上扫过,仿若刀割:“不如统帅之位由你来做?”
明明自己还要比赵曦和年长几岁,可当赵曦和冰冷的眸子扫过来时,他却凭空打了个寒噤,当即翻身下马叩首请罪:“下官绝无此意。”
“那就下令拔营。”赵曦和收了视线,淡然道。
他一扯马缰,望着京城的方向,目光幽深。
哪怕有诈,他也等不得。
——
赵曦月从未觉得时间如此漫长,自那日得到建德帝出事的消息到现在,不过才短短半月,她却仿佛等了几年。天渐渐转凉,连太后娘娘都忍不住问她每日去毓庆宫可有听赵曦珏说起过西北战事如何,建德帝能否在年前班师回朝。
赵曦月总是默默摇头,而后挨着太后娘娘唉声叹气地问她行军打仗是不是都要这么久,父皇在前线会不会受了伤。说到害怕的时候,眼泪便顺着眼角吧嗒吧嗒地往下落。
太后最见不得她哭,立时将建德帝的事扔到一旁,耐心地哄着小姑娘说无妨的,先帝也曾南征北战,一去几年都有,都是平安无事,叫她不必忧心。
三言两语下来,赵曦月也止了泪,点点头又抱怨起谢蕴怎么还不回来是不是在外头玩什么好玩的了,赵曦珏成日忙着政事都没空陪她……
如此这般地一轮念叨下来,太后也就再提不起精力管西北的事了。
赵曦月见好就收,扶了太后进殿休息,弯起的眼角笑得比花蜜还甜。只是这份笑意仅能维持到踏进寻芳阁大门的那一刻,一进到寻芳阁里,她眉宇间的担忧,便如潮水一般涌了上来。
“殿下,您又忘了,顾先生说您思虑过重,会伤了身子的。”行露捧了药碗,见赵曦月又坐在窗前望着西南的方向皱眉,低声劝解道。
赵曦月收回目光,无奈地揉了揉眉心:“哪是说不担心就真能不担心的,听六哥说再有十日西南的十万大军就要到城门口了,如今城内已是传得沸沸扬扬,这宫里也不知道能瞒多久。”
虽说赵曦珏和赵曦仁怕京中生变,瞒下了建德帝已不在军中和二皇子被大皇子暗害二事,但赵曦和打着清君侧的名义自西南一路北上,一传十十传百,这样的消息都不必等大军压境,就已传得人尽皆知。
不说别的,光是各府女眷这些时日就往宫里递了无数参见的折子,只不过都被赵曦珏给扣住了。要不然,只怕宫里也闹不太平。
行露管着“月翎卫”,京里的现状她再是清楚不过了,心中自是清楚赵曦月担心的事,口中还是劝道:“您急也是急不来的,左右事态还未完全脱离二位殿下的掌控,您且耐心再等等。”
赵曦月轻叹一声,接过药碗一口饮尽了,又被苦得直皱眉头,忙往嘴里塞了两粒蜜饯,口齿不清地问道:“这两天城里的风向可有变动?”
行露轻轻摇了摇头:“如今街头巷尾都在传圣上出事四殿下与六殿下却秘而不宣,二人必定朋比为奸心怀不轨,虽说有咱们的人在其中澄清,可西北战事未平,圣上也确实是在二殿下受伤后便再无露面,再有有心人煽风点火,单凭三言两语,并不能够服众。”
尽管心中有所准备,但当她托着腮听完行露的话后,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和赵曦珏秉烛夜谈的第二日,赵曦月就让行露下令,派出去的“月翎卫”中除了随行保护谢蕴的十人外,全都回京待命。等京中出现有关此事的风言风语时,那些平日里隐藏身份的“月翎卫”便可混迹其中,不说将那些谣言杜绝,至少也能将这一池子水搅得更混些。
只是东南大军来势汹汹,西北又至今未有圣上露面,两相对比,那些澄清的人反倒像是在另类,自是收效胜微。
“听六哥今天的意思,朝廷里也开始有人质问四皇兄是否连通边伯侯瞒了父皇出事的消息。”赵曦月愁眉不展地说道,“好在镇国公府眼下还未有动静,若是镇国公府递折子进宫,连六皇兄都拦不住。”
“镇国公历经沙场,所见所闻非常人可比,想来并不会因几句风言风语便怀疑四殿下。”行露斟酌着用词,低声道。
赵曦月却苦笑着摇了摇头:“我倒是不怕外祖父会多想,就怕舅舅会想太多,最后横生波折。”
如今的镇国公世子一直是扶持赵曦仁的,若赵曦仁当真意图不轨,他恐怕还乐见其成。
毕竟是赵曦月的外家,行露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抿了抿唇转开了话题,嗔道:“六殿下千叮万嘱,只要您不多想,万事都能告诉您,偏生您听完了回来还要琢磨。依奴婢看,还是多瞒着您为好。再这般下去,您这病啥时候才能好呀?”
赵曦珏哎呀了一声,连声道:“好好好,不想了不想了。”一抬头又觉得这偌大的寻芳阁似乎冷清了许多,不由得默了一瞬,“青佩还是不想见本宫?”
说到青佩,却是连行露都头疼起来了:“也不知她是钻了什么牛角尖,奴婢已同她说了殿下已不生她的气了,让她回来照常伺候便是,她就是听不进去,只说自己没脸见您,请您一道诏令赐死罢了。”
她也是有些急了,还未来得及细想话就出了口,顿时止了话头,行礼道:“奴婢一时失言,殿下切莫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