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儿今年四岁,却已经启蒙。这中间倒也有段故事。

去年年底,苏恒命儒生在麒麟殿讲经,韶儿偷偷去听,让苏恒给瞟到,回来后就问他听到些什么。韶儿复述那些人的话,竟能说得八九不离十,苏恒心里惊喜,便要赏他。问他想要什么,他说要那个说话最多的白胡子老头陪他玩。

说话最多的白胡子老头,便是如今的国子监祭酒邓纯。跟南阳杜衡并称的名宿大儒。

虽说我至今仍觉得,韶儿当初大约只是想玩邓纯的胡子,但苏恒既然曲解成韶儿想拜邓纯为师,那么邓纯就是韶儿的启蒙之师。

邓纯身上并没有一般儒生那种不可冒犯的傲骨,反而诙谐可亲。他并不以韶儿的师父自居,只称他“小友”。也不是没有人弹劾他冒犯,只是苏恒不计较,他便也不当回事。

他其实也并没有认真教韶儿识字,只给韶儿讲些史书上的故事,偶尔说点道理。

我很赞赏他的作法,也曾几次命人传赏过他——韶儿毕竟还小。四岁就开始学五经的,可能会学成大儒,却很难长成明君。何况儒家最讲师承辈分,韶儿若从他那里受了学业,只怕日后朝中便没人敢再教他了。而邓纯年事已高,韶儿日后必然还要另觅太傅。

不然众望所归,还有谁比邓纯更有资格?自然也不会有刘君宇那档子事。

不过话又说回来,刘君宇正是南阳杜衡的关门弟子,在当世名儒里,说话颇有些分量。若他不是刘碧君的哥哥,邓纯致仕后,由他教韶儿读书,也是件美事。

在这件事上,我也得有所考虑了。

韶儿跟我闹腾了一阵子。很快便蜷在我身边睡了过去。

空气越发的湿重起来,连拱月窗上的碧烟罗也泛起了潮,颜色如翠竹一般清鲜。

天阴沉着,殿内器物却更加鲜明。不知是谁折了枝白芍药来,供在窗边。油绿的枝叶攒着花苞,上面露水都看得清。花苞丰腴饱满,已可以想见绽放时的雍容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