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云听的心惊肉跳,没想到方姑姑的身世也是这般可怜,若不是方姑姑决然离家,也就没了今日的方素心。
“我一直四处流浪,后来蒙恩师收留跟她学习刺绣,渐渐地积累了名声,并且有幸得到了太后娘娘的赏识,我那继母得到了消息找上门来,骂我不孝,要抓我去见官,我在一位贵人的帮助下,跟家中绝了义,并发誓今生不嫁,继母方才放过了我……”
慕云听到这已是泪流满面,方姑姑是个有烈性但不失理智的女子,二者缺一,方姑姑都挨不到今日,但是其中所经历的痛苦,绝非三言两语可以说的清楚。
方素心拿了自己的帕子为慕云拭泪,柔声道:“哭什么?那些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我跟你说这些可不是要引你哭的,再说了,我如今这样不是很好吗?不嫁人又怎样?女人并非一定要依附男人而活,我对你说这些,是想告诉你,如果有一天你也遇到了无法拒绝的为难之事,你一定要想清楚,是屈从命运的安排,还是抗争到底,慕云,如果将来你能觅得一门美满的姻缘,那么为师会为你祝福,倘若不能,为师是断不舍得你去受那委屈,更不愿见到你的才华被死水一般的岁月埋没,慕云,真到那一天,别忘了还有为师,还有这澜衣坊。”
慕云哽咽了,方姑姑真是用心良苦,是啊当她真正为娘亲报了仇的那一天,也许就是她与秦家绝义之时,哪怕她有铁证如山,有仇怨似海,却都是属于不孝之举,爹首先就不会原谅她,这事势必会影响到爹的声誉,而慕珂和慕怀更会恨她,说不定慕珂会不折手段的迫害她,而且她装哑巴这么多年,同情她的,可以说她忍辱负重,但更多的人会说她心机深重,这些她都想过了,真到那一天,她大不了也就是绝义而去,从此隐姓埋名,天大地大,她有这门手艺,哪怕去做个普通的绣娘,也能挣一口饭吃,至于姻缘之事,不错,在夜深无人之时,她是做过一些美梦,但是梦醒了便不存在了,她不会去妄想不可能的事情。
这些,方姑姑当然是不知道的,方姑姑担心的是她是一个不能说话的哑巴,有哪一户好人家会接受一个哑巴呢?就算与人做妾人家还未必愿意,上一世她不就是被许给了商贾出身的糟老头为妾吗?方姑姑有这样的担忧完全在情理之中。
慕云用力的点点头,方素心这才松了一口气,说:“你也不必有负担,这些只是未雨绸缪,说不定将来一切都会往好的一面发展,所以说,为师要拿这方帕子去炫炫,都说人怕出名猪怕壮,对于你我,却只有好处没坏处。”
慕云破涕为笑,依进了方姑姑的怀里,方姑姑先是怔愣了一下,继而轻轻拥住了她,轻抚着她柔软的发。慕云的眼泪又止不住的涌了上来,记忆里,娘亲也是这样抱着她,轻言细语的哄她睡觉,哄她吃饭,多少多少年了,她曾以为再也感受不到这样的温暖,有师傅的感觉真好……
两人相拥了一会儿,月娘在外禀道:“素娘,那客人要走了。”
方素心放开了慕云,对慕云说:“为师一高兴差点把那人给忘了,你跟为师一起去见见那人吧说不定,将来这人还能帮上你一把。”
慕云指指自己的眼睛还有方姑姑的眼睛,方姑姑这才会意,两人的眼睛现在都是兔子一般,红红肿肿的。
方素心道:“不碍事的,师徒难得相见,还不允许流两滴眼泪吗?”说着拉了慕云的手一道出去。
慕云心想,这位客人到底是什么身份?看方姑姑对她很重视的。
跟着方姑姑走过穿堂,进了后面的院子,又穿过一个月洞门,里面是一座清幽的小花园,花园的南边有一排五间的厢房。厢房门口站着四位丫鬟摸样的女子,她们的穿戴都很素雅,但用料讲究,看着像是贡缎,慕云心下凛然,莫非此人是宫里的?
“素娘,你总算来了。”为首的一位丫鬟笑嗔道。
方姑姑也笑道:“真是失礼了,今儿个见到分别多年的徒儿,一时情难自禁,不觉得话多了几句。”
那丫鬟向慕云看来,掩了嘴笑道:“何止是话多了,我看泪流的也不少,幸亏我让月娘去催你,不然你这澜衣坊可要被水淹了。”
慕云脸上一热,果真叫人笑话去了,不过那丫鬟的笑容很是和善,并无半点恼意,慕云也就大大方方的接受了她的审视。
“还在外面扯嘴皮子,说是带徒儿来与我瞧瞧,一去就是大半日,你就不怕我火气大,烧了你的铺子?”屋里有人愤愤道。
慕云神色一凛,若是因为她惹恼了这位贵人可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