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慕婉顶着夜风叹了口气:“今天,只不过才开了个头。”
若兰不甘地嗫喏:“她们不就欺负夫人的娘家不在京城,没人撑腰。”
李慕婉瞅着若兰:“若兰,你跟着我有四年了吧!”
若兰一愣,不知小姐这么问是何意,本能地回答:“是啊!奴婢已经服侍小姐四年了。”
李慕婉移开目光,当初有多少下人暗中背叛了她,已是不得而知了,她也不想再追究,没有无缘无故的背叛,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效忠,若不是她和娘太懦弱太无能,叫她们看不到希望,她们也不会投靠了别人,良禽择木而栖,奴才也是有追求的,或是名,或是利,或者只是求一份安稳,求一个自保。李慕婉望着茫茫夜色,望不到尽头的黑暗,如同她要面对的艰险重重的未来,可是夜再漫长,黎明的曙光总会来临,心若迷茫了,沉沦了,那便永远堕入无边黑暗。
“走吧!去西角门,俞妈应该会从那边回府。”李慕婉淡淡的语声在夜风中低回,透着一份从容与笃定。
若兰微微怔忡,今日的小姐真的与往日不同了,若是老爷还在,她一定喜欢以前那个天真烂漫,温婉可亲的小姐,但是今时今日,她更希望看到小姐这样的转变,小姐若不强势些,连梁妈妈那样的奴才也要蹬鼻子上脸了。
第七章 犹豫
出李府大门往左,过三条街就是松花胡同,拐进去第二间宅院就是李慕婉的四堂叔,李正仪的家。李正仪也算是李家的嫡系子弟,和已逝的李正道是正儿八经的堂兄弟,可惜差距从他父亲这辈开始,到他这越发的没落了,自己一读不好书,二不会做生意,肩不能挑手不能提,靠着叔伯兄弟的帮衬,在顺天府谋了个未入流的检校一职,勉强度日,早年为了给原配治病几乎把父亲分给他的家底都掏空了,还是没能把人留住,后又续弦娶了周氏,一个屠户家的女儿,好吃懒做,张扬跋扈,三天两头闹的家里不安生,日子就更难过了。
此时,李正仪正蹲在正厢外的台阶上缩瑟着脖子滋吧着旱烟,外头虽冷,可总比面对周氏的唠叨强,顺便等慕白。这孩子又出去卖字画了,天都黑了,咋还不回来呢?慕白从没这么晚还不归家的。李正仪瞅着那扇半旧的木门,又狠狠的滋吧一口烟,踌躇着是不是出去找一找。
烟锅里的烟丝快燃尽的时候,那扇木门终于开了,吱呀作响,李正仪皱了皱眉,这榫头又松了。
李慕白一手提着小马扎,一手抱着一堆画卷走了进来,院中杂乱无章的堆放各种物品,李慕白小心的绕过,走到父亲跟前叫了声爹。
李正仪在台阶上敲了敲烟锅子,起身拢了拢披着的衣裳,看着儿子没有情绪起伏的面孔,说:“饿了吧!锅里有馒头,还热乎的。”
知子莫若父,慕白板着一张门板似的脸孔,通常说明今儿个他画卖得不顺利。不管顺不顺利,李正仪都不会问……今儿个卖了几幅字画啊?他觉得本该在私塾好好念书的儿子,却被迫去街头卖字画,已经很不容易了,说起来,都是他这个当爹的没本事。
“爹,孩儿在街上吃过了。”李慕白的语调和他的面部表情一样,波澜不兴。
“哦!吃过啦?那也再吃点,免得晚上肚子饿。”李正仪压低了声音道:“馒头里夹了你最爱吃的红烧肉。”
李慕白平淡无奇的“哦!”了一声,有肉吃是好事,可他实在高兴不起来,爹要给他留块肉都得偷偷摸摸,若是让继母知道,又得闹一场,这肉吃了都不养人,还不如不吃。
“死鬼,又在外面磨叽什么呢?孩子哭了你没听见是吧?想偷懒的吧?”屋里传出周氏的叫骂声。
李正仪匆匆叮嘱了一声:“别忘了馒头。”忙收了烟杆进屋去了。
李慕白回到自己屋里,把东西放下,再去厨房把馒头端到自己屋里。
馒头夹肉真的很香啊!大概有一个多月没闻到肉腥味了吧!家里有什么好东西,继母防他就跟防贼似的,只顾她自己的儿子,五岁的慕飞。
李慕白坐在已经严重掉漆的桌案前,一边啃着馒头一边想,他若是过继到堂伯父家应该天天有肉吃的吧!
这样想的着,嘴角就不自觉的溢出一丝苦笑。他李慕白是穷,穷的连肉都吃不上,穷的连件像样的冬衣都没有,穷的连先生的束脩都出不起,但他可以什么都没有,却不能失了这身傲骨。对于过继一事,他是十分抗拒的,他不想让人说他沾了谁谁谁的光,乌鸡变凤凰,他想要的东西,他希望靠自己的双手去争取,可是……堂妹信中的一番话,却叫他犹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