厢房门打开时,晚风吹了进来。春寒料峭,站在门边的不弃打了个寒战,心底升起股恐惧。如果莫若菲真的中毒死了呢?这个念头让她想尖叫出声。
从知道莫若菲身体里是山哥的魂魄后,她一个劲的躲着他避着他防着他。她骨子里是怕他的。生怕他认出她之后再像前世一样控制她。她想重新活一回。可是,这一刻,她更害怕。怕莫若菲真的不治身亡。
往事清晰,宛如昨天。
她五岁,一个四十来岁的女人带着她去火车站贩票。山哥是在火车站混的小偷。久了就熟了。那个女人不是她妈妈,她也不知道怎么跟着她的。那个女人把她托附给山哥照看,结果没过一会儿就被便衣捉住了。她看到她在地上哭闹打滚,和便衣扭打起来。火车站售票大厅里一片混乱,她吓得抱住山哥的腿不放手,大声的哭,他只好抱起她走。
她告诉山哥那个女人不是她妈妈。山哥就带着她搬了家,她再也没看到过那个女人。
他那时也只有十五六岁。带着她翻过垃圾筒,从小区一楼住户防盗窗内偷过挂着的香腊腊ròu衣服裤子。挤公交车偷过钱包。进小超市偷过日用品。就这样带着她长大。
他骂过她,打过她。
过年的时候,他也会买上一些便宜的烟花爆竹在空地上放。偷到了钱,他也会带着她去饭馆炒几个好菜,去批发市场给她买件衣服。
不弃突然想哭。无论如何,他都是她唯一的亲人。他再坏,对她再不好也是他的亲人。她祈求云琅能找到解药,祈求上天给了山哥重生的机会,就不要轻易夺走。
天意从来高难测(10)
这时莫若菲轻声说道:“娘,你们都出去吧。让林兄静心把脉。”
林玉泉把着莫若菲的脉心头突然一跳,眉梢扬了起来。此时他的背挡住了众人的视线。所有人都没有看到莫若菲的手指轻轻在他掌心挠了挠。林玉泉压抑着震惊,顺着他的话说道:“莫夫人,莫少爷的毒我需要静下心来好生瞧瞧。你们都先回吧。丹沙,你也回去歇着。房里的人都请出去吧。”
莫夫人深吸口气对林玉泉道:“林少爷,我们在外等你的好消息。”她扶着嘉欣的手往外走,看到站在墙边的不弃。
她神情焦虑,望向莫若菲的眼里噙着泪意。
才满十四岁的不弃没有林丹沙的娇柔,更没有身边的嘉欣的俏丽。灯光辉映下,那双眼睛像夜里的猫儿眼,闪动着莹光。比白天瞧着少了分明亮,却多出种摄人魂魄的神秘之美。让她那张脸变得与众不同。
也许是钱庄掌柜提起了二十年前的往事,也许是心伤儿子中毒,莫夫人恍惚中又看到了薛菲。她浑身一抖,眼中飞快一丝厌恶,嘴里温柔地说道:“不弃,你身份娇贵,大病初愈不宜熬夜守候。咱们出去等吧。”
不弃没有注意到莫夫人的眼神。她的腿仿佛生了根,丝毫也移动不了。她不想离开,如果莫若菲会死,她也要守着他,告诉他自己是谁。
林丹沙伸手拉住不弃的胳膊道:“不弃,你在这里,会防碍便哥哥看病的。”
不弃回过神来轻叹了口气,拭干眼角沁出的泪,顺从的走出了房门,跟着莫夫人和林丹沙进了西厢房。
屋里多点了几盏灯,亮如白昼。
林丹沙打了个呵欠,靠着小几上昏昏欲睡。莫夫人微阖着眼,手机械的转动着佛珠。不弃木然的坐着。侍候在侧的嘉欣眼睛一直望着门外。已经快一个时辰了,正房里还没有动静传来。
没动静也许就是好消息。至少不会象先前来的大夫,切脉之后,不过半刻就摇头离开。
天意从来高难测(11)
又过得一柱香时间,正房的门开了,林玉泉走了出来。
莫夫人蓦得睁开了双眼,不弃也站了起来。只有林丹沙,她对狡猾如狐的莫若菲一点感觉都没有,睡得迷迷糊糊。
“老夫人,在下已经尽力了。莫公子的毒无解,在下能开张方子,用金针替莫少爷阻挡了毒素。每隔一个时辰就要重新用针,可延得三天性命。小妹留下来帮我就行了。行针需要安静,夫人和不弃还请离开为好。你们在,在下无法专心致志地行针。”林玉泉轻声说道。
莫夫人手一颤,佛珠掉在地上发出轻碎的声响。
他的话传进不弃耳中无异于雷击。山哥只有三天可活?不弃心乱如麻。遍搜脑子里的记忆,也找不到半点对策。她悲哀的想,就算拥有现代人的记忆,她懂得的东西实在太少。想到莫若菲出口成章,不弃只有怜惜。他和她一样,渴望着读书,渴望着不再偷东西过日子。他有这样的条件,付出了多大的努力?已经拥有了希望和如锦前程,他怎么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