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以后,聂人雄越发恋着陆柔真,能不出门便不出门。而陆柔真回到娘家宣布喜讯,旁人各怀心思,姑且不论,陆克臣身为父亲,倒是真心实意的高兴了一场——他年纪越大,越爱小孩。长子夫妇总不生育,二女嫁了个外交官,常年不在国内,有了外孙也轮不到他看;如今三女怀了身孕,他身边总算是快要有了隔代人,怎不兴奋喜悦?叼着烟斗在房内来回踱了三圈,他也不好像个妇科医生似的太过多嘴,只能保持着威严说道:“再过几个月,可以让你三姨娘到你那里帮忙。这种事情没有长辈指导,是不成的。”
陆柔真笑着答道:“是,爸爸。”
陆克臣继续满屋子兜圈,喷云吐雾的又问:“聂人雄怎么没来?”
陆柔真抬手在鼻端扇了扇:“我们原本说好今天同来,可是临出门前,他被总统叫了过去,我等不得,就先来了。他很不过意,让我给您带好,还说等到明后天清闲了,再来看望您。”
陆克臣取下口中烟斗,下意识的舔了舔门牙,然后背对着三女说道:“不必,让他忙去吧。”
从此往后,陆柔真享受起了至高待遇;虽然呕吐的频繁激烈,然而心情终日喜悦舒畅,生理上的痛苦也就可以忽略。况且呕吐也是有期限的,过了那一阵子,也就好了。
聂人雄无事时总是盯着陆柔真看。他觉得陆柔真很奇妙——一个活人,居然从来不说欠揍的话,从来不干可恨的事;而且从早到晚总是打扮的一丝不乱,行动坐卧都有美感。她胖了,面如满月,新制的衣裳也比先前宽了一个尺码,有时察觉到了聂人雄的注视,她会抬头望着他一笑。聂人雄迎着她的目光,就见她的眼睛透明清澈如同水晶,丰润的面孔白净透亮,是夜空中一轮皎洁的满月。
当陆柔真隐隐显出肚子之时,阮氏夫妇回来了。
聂人雄没想到他们会把蜜月度得如此漫长,从走到回,北京已然换了一个季节。这天下午他得了闲,亲自要去看望阮氏夫妇。汽车停到那处两进大院子门前,他轻车熟路的走了进去,结果发现家中只有阮平璋一个人。
“哟!”他皱着眉头望向前方:“你这是什么德行?”
阮平璋从后院迎了出来,两个眼圈全是乌青的。揎拳捋袖的面对了聂人雄,他劈头便骂:“姓聂的,你养的那是个什么东西!他妈的一言不合,说打就打!看着是个小丫头片子,其实力拔山兮气盖世,整个儿就是一个母霸王,差点没把我眼珠子打出来!”
聂人雄被他骂惯了,所以也不真恼,直接反问:“怎么着?你让小铃铛给打了?”
阮平璋气愤愤的一跺脚:“岂止是打了?打完之后,她还跑了!”
聂人雄背了双手,摇头晃脑的问他:“她为什么打你?”
阮平璋把手一摊,做了个西洋化的造型:“我怎么知道?我一天要说那么多话,我还得记住哪句话说的对,哪句话说的不对吗?聂人雄,我告诉你,养不教、父之过。你毕竟是她的干爹,这混账丫头对我百般欺压,你是有责任的!”
聂人雄把眼一瞪:“你想怎么样?我好好的一个丫头给了你做老婆,你还反咬一口,想讹上我吗?你看你那个模样,哪一点配得上小铃铛?”
阮平璋气得恨不能发疯:“真是墙倒众人推、鼓破万人擂。当年我好歹也是你的参谋长,现在可好,连小铃铛都配不上了!”
聂人雄懒得和他再算旧账,直接问道:“小铃铛跑到哪里去了?”
阮平璋怒道:“不知道!”
聂人雄点了点头,扭头便走,一边走一边又道:“过两天你去趟公安局。”
阮平璋拔脚追上:“我去公安局干什么?我又犯了什么事了?”
聂人雄一步迈过门槛:“屁话!我在公安局给你找了个职位,你他妈的爱去不去!”
聂人雄满城寻找小铃铛,末了在东安市场内的一家大咖啡店里,他把小铃铛堵了个正着。
兴许是换了几个月水土的缘故,小铃铛居然长高了一寸多,越发显得胳膊腿儿修长,脸却还是娃娃脸。一名西装少年坐在她的对面,聂人雄进入雅间之时,两人正拿着刀叉连吃带喝。
冷不防的见了一身军装的不速之客,少年吓了一跳,看着聂人雄说不出话。而聂人雄直接对着他一挥手:“起来,出去!”
少年犹犹豫豫的看了小铃铛一眼,见她一言不发,便战战兢兢的放下刀叉,围着餐巾站了起来。聂人雄拎着他的衣领把他推出雅间,然后一屁股占据了他的座位,望着小铃铛问道:“这小子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