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走上前去拥抱了她,聂人雄弯下腰去和她面颊相贴,口中喃喃说道:“胖了。”
陆柔真迟疑一下,随即抬手也搂住了他的腰:“胖了不好。”
聂人雄嗅着她的头发:“好。”
陆柔真的手臂渐渐加了力气:“不好看。”
聂人雄抬起头来,一本正经的对她细细审视:“好看。”
陆柔真笑出一口雪白牙齿,心里满满的全是快乐。太高兴了,已经做不到笑不露齿。聂人雄也好看,她想,大家都好看。
“沐帅是在恭维我吗?”她歪着脑袋问道。
聂人雄不假思索的说了一句实话:“自己的媳妇自己不夸,难道还等着别人来夸吗?”
陆柔真登时深吸了一口气,又笑又怒的捶出一拳:“你真是……无礼之极!”
聂人雄的胸膛坚硬宽阔,像一堵墙。满不在乎的微笑看着陆柔真,他忽然出手拦腰抱起了她,原地快速的转了一圈。陆柔真猝不及防的惊叫起来,同时却听聂人雄低低的笑出了声音。
聂人雄很少哈哈大笑,这便是他顶欢喜的表示了,然而听着也还是阴恻恻的。陆柔真惊魂甫定的躺在他的臂弯之中,趁机抬手摸了他的头脸。
这时门外传来卫士声音:“报告司令,上菜了!”
聂人雄和陆柔真分别落座。等到伙计把菜上齐了,他再次关上房门,然后站在桌边问道:“看看,爱吃哪样?”
陆柔真也知道自己在入冬之后有些发福,所以已然连着吃了好几天清粥小菜。垂涎三尺点了几样甜品,她决定豁出去大嚼一顿——在聂人雄身边,她几次三番的总得豁出去。
她说着,聂人雄听着。等她说完了,聂人雄伸手把那几盘甜品尽数挪到她的面前,行动之间露出腰间手枪。陆柔真抬手一指:“你怎么总带着这些东西?”
聂人雄敞开西装前襟,面对她撩起贴身马甲——原来腰间竟然还围了一圈子弹带。
陆柔真抬手向他一推:“不看,怪吓人的。”
聂人雄笑着坐回原位,同时说道:“我后天就去济南,明天我们再见一面好不好?”
陆柔真夹了一筷子菜送入口中,忽然觉得在聂人雄面前矫情造作很没意思。见面就见面,反正他爱她,她也爱他!
这天晚上,聂人雄用汽车把陆柔真送回家中。她落落大方的在后门下了汽车,昂首挺胸的向内走去。若无其事的回到房中,她对着镜子照了一个多小时,小荷以为她是在欣赏自己的新发型,故而也不留意。
翌日清晨,她早早起来了,明公正气的让仆人去叫一辆黄包车。结果向外走了不远,迎面却是遇上了苏慧之。
苏慧之知道自己昨日占了汽车,仿佛惹恼了三小姐,所以此刻痛快之余,故意分外热情,又问:“三妹既然要出门,怎么不坐家里汽车?”
陆柔真一派和蔼的笑道:“大嫂,我今日要见的这位朋友,是位很进步的女子,最是自立自强。我若是乘坐汽车过去,她定要说我是摆小姐架子。我受不得她的指教聒噪,不如坐黄包车好了。”
说到这里,她怕苏慧之再做纠缠,特地抬腕看了看手表,然后直接道别。如此出门坐上了车,她当着外面门房的面,对车夫吩咐道:“女师附中。”
陆柔真在女师附中门前下车,向前又走了一段路,然后顺顺利利的上了汽车。两人昨晚已经约定今日要找个人少的地方散步,所以汽车直开西山八大处——大冬天的,山上定然僻静。
及至到了西山,两人踩着松软积雪,开始一步一步慢慢的向山上走。陆柔真腿上只穿了一层长筒线袜,然而丝毫不觉寒冷,热气会从关节中发散出来。她兴奋的有些飘飘然,忽然觉得也许聂人雄真的会有办法——自己何必那样悲观呢,他不也是说当督军就当督军了吗?
闲闲的谈到济南事情,她忍不住问道:“令尊为什么不肯认你?”
聂人雄走在山路边缘,把她护到里面:“我娘是个唱大鼓书的,和他相好一场,以为总能进他家里做个姨娘。没想到刚怀上我,他就到外国去了。”
说到这里,他那脸上神情平静,毫不动容:“后来他回了国,不相信我是他的种,无论如何不肯认我。我娘本来唱的就不大好,人又慢慢老了,穷得快要挨饿。后来在我十岁那年,我娘丢下了我,自己进了聂家的门。”
陆柔真没想到世上竟有这样狠心的母亲,骇然的瞪大眼睛看他:“那你怎么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