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关得很严,于是她低头继续读书。关键的一刻终于到来了,她那脸蛋烧成了火炭。正要拿起手帕擦擦鼻涕,不想一声巨响忽然传来,震天撼地的,让她不由自主的周身一抖。
慌忙把书塞回床褥下面,她莫名其妙的起身走去窗前向外张望。外面响晴薄日的,又是三月天,总不该有旱天雷。打开车窗探出头去,她骤然惊愕了——前方铁路拐弯处烟尘滚滚,竟是发生了大爆炸的情形!
外面走廊响起了及二连三的惊呼,房门被人敲得砰砰乱响。她的丫头春兰尖声叫道:“三小姐,开门啊,不好了,不好了!”
此时无须旁人报告,陆柔真也已看出不妙。三步两步的走上前去打开房门,她提着裙子出了包厢:“马副官呢?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
春兰吓得哆哆嗦嗦,伸手只是向前乱指。这一趟本是陆总长专列,车上卫士却是卫督办的人马。那位马副官深知自己责任重大,所以这时立刻召集部下集合,自己又拎着手枪跑来安抚:“陆三小姐,请不要怕,大概只是普通土匪而已,我们武器精良——”
未等马副官把话说完,车外已经响起了接二连三的枪声。陆柔真感觉脚下摇晃得厉害,只得依靠墙壁扶着春兰。马副官脸色一变,跑去走廊尽头打开车窗,想要向外张望,哪知就在他伸出头的一刹那间,一颗子弹破空飞来,正是穿透他的脖子。这边众人看得真切,就见他猛然把头一歪,颈侧那里同时喷出一团红雾。鲜血激射出来,登时糊了整扇车窗。
车内女眷立刻恐慌哭喊起来,火车尖叫着想要刹住,铁轨上面直冒火星。前方有人高声呼道:“他妈的!司机和司炉跳车啦!”
陆柔真是彻底吓呆了,春兰年纪小,抱着三小姐咧了嘴哭。随行的两名老妈子东倒西歪的奔过来挡在陆柔真面前,也是吓得手脚颤抖。清晰的马蹄声音越来越近,陆柔真透过车窗,就见一队骑兵策马而来,已然兵分两路夹住火车——不是匪,是兵!
马副官一死,车上卫士也没了主意。一旦还击便是死,可若是束手就擒,又愧对了卫士身份。无可奈何之下,众人只好效仿老妈子们,一窝蜂的涌上去先保护了陆柔真。
就在此刻,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爆发出来,随即一阵清新的冷风灌入走廊——车门被人用枪崩开了!
陆柔真睁大眼睛放出目光,就见一名高个子的青年军人,拎着手枪率先登上火车。
青年军人大概也就是二十多岁的年纪,皮肤是一种冷森森的白皙,嘴唇也没有血色,然而眉目浓秀,看起来俊俏而又险恶。
她怕了,屈了膝盖尽力向下躲藏,偏偏脚上又穿了一双系着带子的高跟皮靴,烫卷了的头发也很醒目。
这一切当然都是徒劳的,聂人雄第一眼就看清了她。
聂人雄对着面前的卫士们挥了挥手:“我只要那个小娘们儿,你们让开!”
卫士们惊恐万状,快把眼睛瞪了出来,可当然还是不能让。
这时已有大群士兵登上火车,领头之人却是一名梳着小分头的稚嫩少年。少年穿着副官军服,脚上马靴锃亮。抬脚踹开这一溜包厢房门,少年冲进去领头搜查劫掠,连装牛奶的小钢壶都要一并带走。
这边的聂人雄见卫士们不肯让开,便是伸手随便扯过一人,当胸便是一枪!
卫士胸前开了个血洞,当场殒命。聂人雄把尸首向旁一推,又要再抓第二个人。陆柔真看在眼里,知道卫士们只要反抗,必定是死;而且即便是反抗了,也终究不是对方的对手。用力搡开了身边的春兰和老妈子,她含着眼泪开口问道:“我又不认识你,你为什么要来劫车杀人?”
聂人雄抬眼看着她,语气冷淡:“认不认识都没关系,我只是个绑票的。”
陆柔真实在是禁不住他再杀人了,眼前忽然闪过了卫英朗的笑颜,她往常并没有多么深刻的爱过对方,可是如今到了绝境,才明白了卫英朗的好。
“既然你要绑我,那我就和你走!”她忍住哭泣低声说道:“只请你不要再滥杀无辜了。”
聂人雄没有多说,只是抬手对她一招:“出来!”
春兰哇哇大哭起来,抱着陆柔真的臂膀死活不肯松手。陆柔真眼看对方又要举枪了,连忙拼命扯开春兰,向外挤出了卫士们的包围圈。老妈子也嚎啕了,喊着三小姐往外扑;卫士是卫家的人,倒还不很关情,只是僵着身体按着手枪,既不敢动,更不敢逃。
聂人雄心知此地距离宁县不远,故而不敢久留。抬手攥住陆柔真的一条手臂,他大踏步的拖着对方向前走去,且走且道:“小铃铛,下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