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翼翼地把手掌覆上了万嘉桂的脚踝,她忽然开口问道:“你什么时候走?”
万嘉桂垂眼望着她的小巴掌,有口无心地答道:“能走就立刻走。这药酒挺好使,搽上之后凉丝丝的,真就不那么疼了。今晚怕是不行,明天也够呛,后天看看吧,后天应该差不多能好了。”
茉喜抬起头,眼巴巴地看着他,“那你这回走了,以后还回来吗?”
万嘉桂听闻此言,不假思索地就作了回答:“当然会回来!难道北京城就要一直被姓陈的把持住了?等我下次回来了,一定过来报答你!”
茉喜听了这话,心中猛地一动。一双眼睛骤然放了亮光,她的口舌失了控,听见自己说道:“那你娶了我吧!”
这话一出,万嘉桂哑巴了,茉喜自己也怔了一下,随即神魂归了位,热血轰然涌上了她的头脸。端端正正地面对着万嘉桂,她感觉自己像是着了魔,实话一句接一句地往外走,“我没有爹娘,没人疼我管我。我怕我将来嫁不好,换了人家还是没好日子。所以你要是愿意,我、我就跟你得了。”
万嘉桂以手撑炕,向茉喜挪了挪,然后抬手拍了拍茉喜的脑袋,“小丫头片子,你说什么哪?”
茉喜一听这话,脸还红着,心却是一凉,“你不愿意?”
万嘉桂几乎是哭笑不得了,“婚姻乃是人生大事,是这么三言两语就能说定的吗?等过两年,你长大了,再想想刚才说的那番话吧。我老大不小的人,可没工夫陪着你个小丫头片子胡说八道。今天我要是答应了你,恐怕下次见面的时候你回过了味,非挠我不可!”
茉喜不是糊涂虫,心里知道万嘉桂那话说得有理,是个君子该有的态度。然而知道归知道,她沮丧地垂下了头,心里还是很不好受——得亏自报家门的时候说自己是十七岁,要是让他知道自己是十五岁,恐怕直接就得把自己打入孩子一类,自己说的话也就更不值得一听了。
茉喜沮丧了大约十多分钟,沮丧完毕,洗了手开始吃巧克力球。这十多分钟的沮丧于她已是难得,她是个心如铁石只知吃喝的务实老饕派,从来不知道什么叫作多愁善感,多愁善感这四个字她也不会写——凤瑶一丝不苟地教了她三年文化,成绩是约等于白忙。
万嘉桂继续瞄着她,看她吃得满手满嘴都是巧克力。第一次看见狼吞虎咽吃这东西的,仿佛是怕吃到一半会有人来抢。万嘉桂认为茉喜满口孩子话,应该是个简单的丫头,然而越看越感觉这丫头不简单,不过也可能是有点愣头青,单纯只是胆大包天而已。
中午,茉喜照例是前往厨房,领取自己那一份午餐。午餐还是馒头,早上留下来的剩馒头。也有新出锅的米饭,但是米饭被仆人们分而食之了,给茉喜的就只有馒头。
茉喜深知“阎王好见、小鬼难搪”的道理,带着馒头咸菜回了她的冷宫,并不和仆人们分争。不但不分争,她在厨房里见了谁都是笑呵呵,因为仆人们即便在饮食上苛待了她,凭着她在这家里的身份地位,也是无处告状申冤的。
馒头依旧是三个,除了咸菜之外,又附加了开水一壶。把这三样运回小院,她让万嘉桂赶紧趁热吃。万嘉桂自打昨夜到来此处,到如今是头没梳脸没洗,然而风姿不减,依然英俊。茉喜站在窗台前,给他倒了一杯热水。端着热水走到他身边,茉喜居高临下地端详着他,看他长得这么好看,心中就复又欢喜了。
下午两个人和平相处,万嘉桂很想打听打听茉喜的底细,然而茉喜的嘴很紧,不但多余的话是一句不说,而且还拐弯抹角地问出了万嘉桂的出身来历。原来万家颇有资产,按理来讲,他应该是个类似鹏琨的大少爷。然而少爷和少爷也不一样,这位万少爷胸怀大志,十几岁时便东渡日本,学了一年军事,又学了一年经济,回国之后他直接从了军,天南海北哪儿都走,唯独不肯乖乖回家。
茉喜听到这里,对万嘉桂几乎是彻底地崇拜了。可惜未等她崇拜完毕,凤瑶的小丫头敲响了院门,说是大小姐叫她过去说话。
茉喜生怕小丫头会不请自入,连忙在房内大声地答应了,她随即低声告诉万嘉桂:“你一个人警醒些,一旦有人敲院门,你别吭声,直接往房后躲就行。”然后她又把吃剩的半只巧克力球放到了他面前,“要是开晚饭的时候我还没回来,你就吃这个吧。”
万嘉桂连连答应了,而茉喜心慌意乱,匆匆地迈步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