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两国开战后,堆积如山的军务,让薛妖忙碌得像个不停旋转的陀螺,时常只能睡上两三个时辰,睡眠严重不足。
如今两国停战,进入议和阶段,薛妖总算能安安心心睡到自然醒,忙忙碌碌大半年的戎马生涯,终于迎来了收尾。
这日,薛妖正与方珏商议后续议和事宜,忽地军士来报,说是一个姓沈的姑娘求见。
薛妖闻言,蹙眉。
姓沈的姑娘,除却沈白霜,应该不会有旁人。她好端端的,不在幽谷研制药物,跑来军营作甚?
兴许是上回赵玉珠的告状,让薛妖心生警惕,本能地疏远拥有两副面孔的沈白霜。
眉头轻蹙出了军营,就见沈白霜外系白色狐裘斗篷,里头穿着一身红艳艳的袄裙,脚上也蹬着一双大红的靴子,戴着红色兜帽,俏生生立在白银银的雪地上,喜庆得很。
“表哥。”沈白霜远远见到薛妖,就笑盈盈地小跑而来,声音穿透絮絮飘落的雪花,格外甜美。
薛妖一身黑锦衣,面容英俊,却周生迸射出一股生人勿近的高冷,气场强大地站在小姑娘面前,完全是山岳般迫人的气势。
“何事?”语气更是冰凉,如地上冻死人的冰坨子。
沈白霜见状,内心一颤,自从那日被下了逐客令后,她就再没见过表哥了。今日好不容易厚着脸皮找来军营,表哥也是一副冷脸、不待见的架势。
“表哥,今日是我的生辰,我……及笄了。”一身喜庆衣裳的沈白霜,抬起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望着薛妖,怯怯道,“我、我喜欢红梅。”
说罢,沈白霜飞快移步,站去了路边一株红梅树下,意有所指地用手摸了摸自己鬓边。
薛妖闻言愣了愣,旋即想起来什么,点点头跟了过去,随手从树上掐了朵盛开的红梅,不带感情地往她发间一簪。
“表妹,生辰快乐,祝你医术早日登峰造极。”
医术?
医术在她眼底算个屁。
若非唯有医术上的惊人天赋,才能换来表哥的赞许眼神,她一个妙龄小姑娘,才不屑日日猫在山里跟着葛神医研究什么医术呢。
表哥这样不贴心的祝福语,沈白霜显然是丁点不满意的,但扫了扫远处偷窥的少女,沈白霜依旧低头娇羞一笑:“谢表哥吉言。”
赵玉珠一路风尘仆仆,快马加鞭赶至嘉峪关军营时,门口守卫告知她,薛大人与一个姑娘去了旁边的红梅林。
赵玉珠几乎是咬着唇往红梅林那边跑。
很快,赵玉珠双脚僵硬了,寸步难行。她又亲眼望见了上一世见过的画面——
人来人往的路边,薛妖从枝头摘下一朵俏丽红梅,柔柔地簪在少女鬓间。
沈白霜羞涩低头。
沈白霜一身白色狐裘披风,薛妖一身黑锦衣,她小鸟依人地站在他身前,两人在冬日暖阳下美得像一幅画。
这一幕,彻底刺痛了赵玉珠的心。
袖子下的双手,颤抖得厉害。
正在这时,身旁有两个妇人闲聊。
“哟,那给小姑娘簪花的,不是薛大人吗?这是背着自个未婚妻偷腥?”
“偷什么腥啊,听闻薛大人有个指腹为婚的表妹呢,依我看,那个小姑娘八成就是薛大人的表妹了。表哥表妹的,又有婚约在身,比那个仗势逼婚的赵小姐更名正言顺呢。”
“说得也是,我也听闻当初是为了摆脱太子殿下的纠缠,赵家才急着将女儿硬塞给薛大人的……”
听着这话,赵玉珠面色愈发苍白起来,却无法反驳。
因为,当年真相就是如此不堪。
爹娘为了让她摆脱给太子做妾的命运,确实以昔日救助的恩情,胁迫薛妖定的亲。
那两个妇人还说了什么不堪入耳的话,赵玉珠已经精神恍惚到听不见了。她双眼死死盯着远处暧昧的男女,脚步踉跄地退了两步,随后转身,逃也似的跑了。
寻了个荒无人烟的雪地,赵玉珠蹲在地上瑟瑟发抖哭了几个时辰。
夜里,赵玉珠随意寻了个客栈,昏睡了一整夜。
白日,她饭也不吃,敞开窗户,吹着寒冷的西北风,任由窗外凉凉的雪花扑了自己一头一脸一身,直到将自个折腾得高烧不退。
可即便高烧了,脑海里翻来覆去的,还是薛妖亲手给沈白霜簪花的一幕,刺激得她头痛欲裂。
就这样,不找郎中,不吃药,生生扛了三天,赵玉珠才退了烧,逐渐恢复正常。
大病过后的赵玉珠,面色是病态的苍白,摸了摸怀里的退亲文书,少女惨淡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