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蓉打量着她,觉得这小白菜比初中那时候有精神多了。
旁边和胡蝶一起的女孩立刻酸溜溜地来了一句:“那不是老师看重你么,那老太太可势利了,看不上的人压根连管都不管。”
女孩说完把头发拢了拢,扬起下巴,对柳蓉点点头:“我叫米晓璐,跟她一个寝室,我知道你们,这傻妞一天到晚说,我听得耳根都长茧子了。”
米晓璐那正经是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尖下巴,桃花眼,眼皮上面打着珠光宝气的眼影,柳蓉觉得她那眼睛里的流光简直带电,差点闪瞎她的狗眼,赵彬彬跟这帮艺校的姑娘们比起来,算什么呀,也太朴实无华了。
这时门口忽然开来一辆奥迪,按了按喇叭,米晓璐转过脸看了一眼,冲她们点点头:“我是叔来接我了,你们慢慢玩,先走了,拜拜。”
她转过身去,乌黑的大波浪头发随着她的动作甩到身后,耳垂上挂的耳坠子就随着她摇曳生姿的步伐晃来晃去。
在场的另外三个外校人士,忽然从心里产生了一种难以名状的自卑情绪。米晓璐其实也比她们大不了一两岁,可柳蓉就是觉得,在她面前,自己好像一个发育不良的小女孩。
有时候不在年龄,萝莉和御姐的差距,简直是与生俱来的。
奥迪车里钻出个秃头的中年男人,穿着一身西装,皮鞋锃亮,眉开眼笑地招呼着米晓璐上车,把油乎乎的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并且暧昧地往下滑。梁雪眼尖看见,皱起眉,就问:“她叔?她什么叔这么猥琐?”
胡蝶就笑了,这没心没肺的姑娘这时候笑起来,竟有那么一点讳莫如深的味道,她浓密的睫毛垂下来,目光几乎穿透不出来,花瓣似的嘴角上扬,似乎是笑,却又说不出的尖刻,她说:“谁知道呢。”
梁雪好像明白了点什么似的,看了看那绝尘而去的车,又看了看胡蝶,叹了口气,没说什么。
胡蝶转过脸又高兴起来:“等我去教室收拾收拾东西,请你们出去吃饭。”
她们这里也有文化课,只是上课的时间不多,每天一两节,基本作用是给早起训练的姑娘们补美容觉,老师们也不大管,反正她们将来不靠这个活着,也有文化课的期末考试,胡蝶在这里成绩竟然还算是好的,于是更加如鱼得水——她简直变成了一个优等生。
希川艺校的教室是大阶梯教室,有黑板,不过黑板旁边是一架钢琴。平时她们在这里上文化课,也学乐理知识,文化课期末考试刚结束,教室里空荡荡的,只有前排坐了个女孩。
柳蓉她们每个人跟着胡蝶进去的时候,目光都情不自禁地在这女孩身上停留一下。
在希川艺校绕一圈,即使长相出色如胡蝶,也泯然众人了,各种各样的闪亮生物层出不穷,就连米晓璐那天怒人怨的模样拿出去,也不敢在这里说一声艳压群芳。
可这女孩却不一样,她一点也不漂亮,常露韵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腿,觉得这位大概和自己是一个重量级的,心里十分疑惑,这体型也是学跳舞的?
女孩穿着一件淡黄色的毛衣,袖口已经磨损了。她皮肤很白,是一种病态的苍白,连血管都能看得见,暗淡无光的长发披在身后,桌上有一个玻璃杯,喝得就剩下一个底,她坐在那里,桌上放了一本语文课本,她却没在看,只是专心致志地抠着自己的指甲。
胡蝶看见她愣了一下,轻轻地打了声招呼:“欣欣。”
女孩抠指甲抠得太投入了,连头也没抬,就把她们忽略了。
胡蝶也没当回事,径自走到后边,拿了自己的东西,转身带着柳蓉她们三个出去,再次经过那古怪的女孩身边的时候,忽然听见她低低地问:“你们是不是觉得我特别丢人?”
胡蝶脚步一顿,想了想,大大咧咧地说:“有什么呀,咱们又不指望考试考高分活着,不就抄几道题么,监考老太太更年期,甭搭理她,下回补考混混过去就行了。甭说咱们这了,重点高中考试还有作弊的呢,是不是柳蓉?”
柳蓉睁大了眼睛看着她“啊”了一声,然后低下头看了那女孩一眼,违心地点了点头:“是啊,我前座那个这回就被抓住了,一路追到老师办公室,哭得跟孟姜女似的。”
黄磊同学你辛苦了——常露韵默默地脑补了一下他s孟姜女的情景,顿时娱乐了,她看了柳蓉一眼,心想果然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乖乖女也能这么恶毒。
女孩却好像没听见,抠自己手的力气更大了,脸上却看不见什么表情,半晌,才更低地说了一句:“我……我不想活了。”
胡蝶愣了一下,严肃下来,把她压着的那本语文书抢过来丢到一边,拍拍她的桌子:“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活着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