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罗曼有点儿明白西萨尔的良苦用心了。如果爱德华·布莱克森是这么个口无遮拦、对兵击毫无尊重之心的家伙,老布莱克森先生当然不肯再提这不肖的孙子。
“我知道他们一起拍过剑术教学视频,我还以为他们是好朋友呢。”想不到他俩竟是这种冤家对头。
“从前他们关系是还不错,后来……一切都变了。”
“发生了什么?”
汉弗莱摸了摸胡子拉碴的下巴,欲言又止地哼哼了两声。“泰德和他爷爷大吵了一架,离家出走了。”他用一种模棱两可的说法一笔带过了两人之间的恩怨,“泰德是布莱克森先生唯一的孙子,老人家可是伤透了心。他还指望泰德将他的事业发扬光大呢。但泰德从此不再从事任何和兵击有关的活动,跟整个圈子断了联系。”
“但是你和他还有接触,对吗?你不也是圈子里的一员?”两个人还挺熟的,要好到下班后一起小酌一杯的地步。
汉弗莱露出微笑。“我和他可不是在圈子里认识的。我们是战友——真正的战壕兄弟。他离家出走后被爷爷断了经济来源,穷困潦倒走投无路,干脆应征入伍了,而我刚好在同一支部队服役。”
“你当过兵?”罗曼盯着他壮观的肱二头肌。
“不像吗?”
“不是,只是有点儿惊讶。一个退伍老兵怎么会来学剑术?”
“我退伍后总是放不下军旅生活,虽然我从没真正喜欢过它。但是,假如有一天你不用再一听到清晨号声就条件反射地开始穿裤子,你会突然不习惯的。我经常怀念从前的生活,所以去参加了许多‘历史重演战役’。起初是拿着填装彩蛋的气枪假装自己在诺曼底登陆,我的军事背景总让我成为部队里的指挥官,而我确实指挥得不错,逐渐变得小有名声。后来认识的人邀我去参加更古老的‘战役’——葛底斯堡、列克星敦……接着是冷兵器时代的战役,比如斯坦福桥和阿金库尔。我发现自己真的挺喜欢这个,于是开始研究中世纪的盔甲和武器。当你专心致志研究某个东西的时候,你经常一不小心就成了‘专家’。”
罗曼听完后简直要给汉弗莱跪了。跟他波澜壮阔的传奇经历相比,罗曼人生的起起伏伏简直就像泳池里的涟漪。
“那么爱德华·布莱克森呢?他也已经退伍了?现在他在干什么?为什么不回布莱克森先生那儿?他们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
汉弗莱拿起店铺钥匙。“我要关门了,小子。听故事还是下次吧。”
罗曼不满地眯起眼睛。“如果你不想说,请一开始就保持沉默。我最讨厌故弄玄虚卖关子了。”
“如果你愿意来陪我喝一杯,我就考虑接着往下说。我的酒友被你气跑了,你总得赔偿我吧。”
“现在?”罗曼望了望窗外的天色,“现在开始夜生活算早了,陪你小酌一杯也未尝不可。”
“你真是个爽快人!我现在有点儿明白西萨尔为什么老是对你赞不绝口了!”汉弗莱说,“不过我说的‘喝一杯’,其实指的是不醉不休。”
罗曼扭头就跑。汉弗莱一记摔投将他撂倒在地,然后拖着嗷嗷惨叫的黑发年轻人狂笑着走出店铺。
“你的手机在响。”
副驾驶座上的劳伦斯抱臂直视前方,神情肃穆,犹如带学员第一次上路的驾校教练。西萨尔的食指敲打着方向盘,无视了手机的滴滴声和劳伦斯的提醒。反正是新消息,响个两声就停了。
劳伦斯的车送去年检,于是蹭西萨尔的车回家。起初西萨尔很不情愿,嚷嚷着“除了罗曼没人能坐我的车”。劳伦斯表扬了一番他的忠贞不二,然后镇定地打开车门钻了进去。西萨尔认识他多年,知道这家伙在必要的时候可以变得比自己还厚颜无耻,只能认命地当起司机。
几秒钟后,手机再度滴滴起来。接着每间隔若干秒就滴一次。有人正在给西萨尔连续刷屏。劳伦斯实在受不了这种听觉污染,径自拿走西萨尔的手机,解开锁屏,毫不顾忌地开始侵犯同事的隐私。
“啊,你换新手机了?”劳伦斯说。
“等等,你怎么知道我的锁屏密码?”西萨尔震惊。
“1204,罗曼的生日,用膝盖都能想到。”
西萨尔咬了咬牙:“可恶,这下不仅手机,我连银行密码都要改了!”
“你居然连银行也……你的账户这么多年都没被盗,到底走了什么狗屎运?”劳伦斯的语气中带着淡淡的难以置信感。
“什么叫狗屎运,那是罗曼带给我的幸运。”
连这都能成为嘚瑟的资本,劳伦斯觉得他这位同事已经彻底无可救药了。普通人的大脑分为两个部分——左半脑和右半脑;西萨尔的大脑也分为两个部分——剑术半脑和罗曼半脑。而且罗曼半脑所占据的颅腔空间还在不断扩大中,再这样下去另外半个脑大概就要萎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