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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你一到军中就变了一个人,和平时完全不一样了。”慕容岩轻声说,隔着一栏篝火看着她,他目光平和,带着些微审视的意味,“让我觉得有些陌生,但似乎,这才是真正的纪南。”

他的话很平静,纪南听了,抬起了头来,“在这里我是主帅,除此以外没有也不能有任何其他身份。”她此刻的眼神很是认真,“殿下,真正的战场和您脚下这沙盘完全不同——单单只靠一个人是赢不了的,哪怕这个人再厉害也绝无可能。一支军队的成功最重要在于:队伍中的每一个人都能各司其职,彼此之间相互配合,精诚合作,而这一切的行动规章俱都依赖着军规的约束。所以即使是作息这么小的事,都必须严格尊章执行。”

“原来是这样啊,”慕容岩恍若大悟般点了点头,“受教了,不知小将军还有何指教?”

“殿下,”纪南默了好久,幽幽的叹了口气,“战场凶险,还请万万小心。”她的声音低了下去,“殿下是因为我才卷进这局中的,此行我说什么也要保护您周全,所以委屈殿下配合我,一定打赢这场仗。”

篝火“吡啵”作响,瞳中印着火花的漂亮桃花眼,微微的眯了起来……她方才的意思是:他这个监军走个过场就好,最好是躲在她身后,一刻别出头,等她打赢了仗,高高兴兴一起班师回朝,对那纸军令状有个交代就行。

自年幼时他母妃逝后,这是破天荒的头一遭,有人将他置于需要被保护的地位上,而这个人,是个扮作男子的小少女,甚至还未成年。

慕容岩觉得脑中似乎“嗡”了一声,全身血液顿时逆行起来,有种从来没有过的新奇感觉,用尽词语也描绘不出:似乎是想把眼前的她用七七四十九种致命格杀过一遍,捏的稀巴烂,可又想立刻伸手把她拉过来,紧紧搂在怀里,不顾一切。

他眼神几番变化,神色变幻莫测,但他惯常披着的那层温柔外衣已消失不见,纪南能清楚的感觉出来。

“夜深了,殿下早些回去歇息吧。”她说完,抬脚欲踩灭篝火,却被他拦住。

“我还想再待会儿。”他淡淡笑着对她说,在那火边坐了下来,“既然是最后一次违背军规了,就让我再放纵片刻吧?小将军请先回去吧。”

他真是好说话,就这么答应了她从此晚上不再擅自离营。

他既已许诺,纪南也无可挑剔,可走出去才两步,不知为何,她心里越来越感觉不安。

脚步声去而复返,慕容岩望着重又立在眼前的人,略略惊讶的抬着头仰望着她。

“我陪你坐会儿吧。”她轻声说,在他身旁坐了下来,随手捡了根树枝,代替那四位副将与他推演那残局。

慕容岩在火光照映下更显得轮廓清俊,他束着手不动,笑了声问道:“这回来的可是小四?”

纪南低着头看不清神色,声音闷闷的:“是。”

“那可实在太好了,”他闻言仿佛松了口气似地,连语调都轻快了一些,“纪小将军年少英雄、不同凡响不假,但如此良辰美景,还是与小四相对更为惬意。”

他说得好像真的那是两个人一样,表情生动极了,纪南嘴角微微上扬,手中树枝敲了敲他的,与他在沙盘上对阵。

“我有句话一直想问你,”她垂眼看着地下,轻声的说,“你曾在信中劝我不要离开上京,但又为了我能出征西里而暗中奔走,为什么?”

战局正值关键处,纪南接连几步妙着,一扭之前副将们的下风,甚至已经压过了慕容岩这边。慕容岩不甘,正全神贯注,她问完好久他才抬起头来,轻笑了一声,说:“因为即使我不帮你,你也会去西里的,哪怕孤身一人前去,你也不会放弃。既然如此,不如赌一赌。”

“我赌你赢,赌你大胜而归,赌你们纪家不会就这么轻易被端密太后斗倒。”他轻声的说着,手下树枝划的飞快,“我相信你。”

他后起直追,纪南略微一分心,已经又落了下风,没几步就大势已去,输得彻底。她意兴阑珊的拨拉着沙盘旁的野草,径自沉默。慕容岩安静的坐着。

“我听说你是国师大人同门师兄,和他一样能从天上星星的分布中看出玄机,预测后事。”纪南忽然转头过来问他。

慕容岩立刻摇头,“我可要比他厉害一些。”

噗……纪南笑了出来,出来这么久,他终于看到一次她笑了。

“小四,”他轻叹,“别把自己逼得太紧了,这世上哪有人能做到真正完全的心无杂念?主帅又如何?会笑会害怕的小四一样能战无不胜。”

纪南笑的埋下头去,环在双臂中轻轻的点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