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点头,“你是说,那几个南国人本就该死。”
纪南眼神清澈,摇头坦然道:“臣并不认为他们该死,但南国妄图用几个罪人的名目向大夜宣战,大夜绝无受此侮辱之理!”
到底是没有上过战场的年轻人啊,慕容天下在心里暗暗的感慨,正气浩然、热血激荡,像极了当年的纪霆。
“岩儿,你觉得纪小将军这番话可有道理?”皇帝不置可否,却又转向慕容岩。
慕容岩不紧不慢的撇着茶沫,“纪小将军的话,当然是有道理的,”他慢声说道,“只是,我也想请问小将军一句:小将军也到过灵州城,且对灵州美食情有独钟……相信也对当地百姓生活安乐知足的场景记忆犹新?可,一旦开战,灵州城就是那前线边关,炮火与死亡会将那里变成另外一个地方——纪南,你记忆中的灵州城将消失。”
他提起“灵州美食情有独钟”一句时,纪南便立刻回想到了那夜自己撑圆了肚子,他揉按着她内关穴,牵着她手腕在灵州城逛了一夜的情形。
字谜摊前,月白衣袍的年轻公子一身风华,她此生难忘。
纪南一时语塞。
以为她那么轻易就被慕容岩给说服了,慕容宋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心情恢复,他笑嘻嘻的插话说道:“父皇,我也觉得这一仗还是不打的好!”
“哦?说来听听。”皇帝一向将这个宝贝儿子当做个可爱小玩意儿似的,此时逗笑着说。
“灵州城挨着南国的洛城,这再有一两个月,石榴花就该开了啊!若是这仗打起来,今年咱们可就没有好吃的石榴了!”慕容宋一本正经的说道。
皇帝哈哈大笑。
“此言差矣,”一个优雅而森冷的声音,这时由远及近,“用人血浇灌洛城的土地,这一年的石榴花,会开的比往年更灿烂。”
那人移的极快,话音刚落,一抹冷气逼人的紫色已经站在了众人面前,只见他的笑容比他的声音更好也更冷几分,“六弟可放心,你爱吃的石榴,一定比往年鲜甜的多。”
“呕……”慕容宋被他形容的变了脸色,直欲作呕,“大哥你别说了,我这辈子再也不吃石榴了……”
大皇子慕容磊径直在皇帝面前坐下,聊胜于无的问了声安。
大概是有千密血统的缘故,他的长相格外的好,与那风采出众名动上京的二皇子殿下隔着一张竹几坐着,也丝毫未见逊色。
皇帝大概已经习惯他那目中无人的轻狂模样,只皱了皱眉,并不见怒。
慕容磊随手取了杯二皇子殿下用古法几十道步骤泡出来的茶,漱了漱口,漫不经心的问道:“几时出征?”
“谁说咱们要和南国打仗了!”慕容宋顶了句嘴,言毕,不安的看了眼他二哥,见慕容岩还是不动如山,他撇了撇嘴,扭头再不看慕容磊。
“不打?”慕容磊冷笑起来,“为什么不打?!自大夜开国起,就被南国凌驾于顶。以前他们国富力强,夜国打不过,现在南国已经腐朽的只剩一个空架子,夜国还是怕它么?怕它什么?哦,南国文人的嘴皮子是出了名的厉害,怕被他们骂几句?”
皇帝摇头,“磊儿到底处事还是偏激——一旦与南国开战,我军将士牺牲在所难免不提,边境上百姓的更是民不聊生。”
“‘炮火与死亡会将那里变成另外一个地方’是么?”慕容磊玩味着方才进来时听到的话,看向纪南,“这位,纪小将军,你记忆中的灵州城只有百姓安乐知足的场景么?那目无法纪、嚣张跋扈、绕我子民的是谁?还有,阿宋被伤时你也在,前灵州御史又是为什么死的?不打仗的灵州当真如此安稳,与南国友邻融洽和睦?”
上次惊鸿一瞥,距今已有五年,可纪南依旧清晰的记得他。见他直视自己,已不由自主背脊挺直,他还亲口问她话,她更是兴奋,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慕容磊片刻没等到回话,眉一敛,冷声喝道:“回话!”
“大哥,”慕容岩终于出声解围,“纪南第一次进宫见驾,应对不当,还请宽恕些。”
大皇子回过头来,望了他一眼,“好啊,那么你来说说,这一仗该不该打?”
“该。”慕容岩微微的笑着,“我方才的话,并未说完——炮火与死亡会将灵州城变成另外一个地方,也许从此,夜国与南国之间会有数年甚至更久的拉锯战。如果没有十分赢的把握,这一仗代价太大。”
“说得好!好一个深谋远虑、处事得当的二皇子殿下啊!”慕容磊击掌,半真半假的夸赞。
慕容岩垂下了眼,看不清表情究竟,只听他声音轻而淡:“不敢当,多谢大哥夸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