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过了多久,端木夜忽然道:“多么壮阔的大好河山。”
海棠微怔,但并没有应声,她觉得,这时候他并不需要她的回应。
只听得端木夜继续道:“而这一切,终将成为我的囊中之物。”
端木夜的野心,早就在海棠面前袒露过了,再一次听到,海棠并不吃惊,她微微一笑,视线上移,望向那广袤的天空。地球是那么广阔,穷尽人的一生也不可能走遍每一个角落,而地球对于整个宇宙来说,甚至连沧海一粟都不算。世界那么大,所谓的“囊中之物”,不过是自欺欺人的说法。
这一刻,身为拥有不少对古人来说是异端邪说的常识的现代人,海棠感到了一种优越感。端木夜即便再聪明,能看到的不过就是眼前的一切,而她,知道这世界是无穷无尽的,这一点就足够她自傲许久了——悲哀的是,落到这个她永远也无法适应的书中古代,她所能自傲的,也就这些现代人人视为常识的东西了。其他方面,她可以说是被端木夜耍得团团转。
当然,当海棠意识到端木夜喜欢上她的那刻,情况又发生了改变。
当海棠微微仰头看着远方的时候,端木夜久未等到她的回应,侧头看了过来。当他看清楚海棠此刻的表情时,他忽然怔了怔。月色下,她的面部轮廓朦胧美好,她的双眼之中,映照着月辉,眼睛便因此亮晶晶的,有一种别样的美。她面容平静,唇角微勾,明明是平缓的弧度,他却似乎看到了隐藏其下的嘲讽,一种他无法理解的俯瞰。这样的她,让他看不到一丝一毫原先那个怯懦丫鬟的影子,明明是同一个人,然而此刻的她是如此陌生,让他觉得,他似乎永远也无法掌控她。而他并不喜欢这种感觉,因此他毫无预兆地倾身过去,吻住了她的唇。
海棠正沉浸在地球、宇宙的想象之中,因此当她忽然感觉到嘴唇上的异样时,她未能及时回归丫鬟的角色而羞怯地接受,反而猛地推开对方,自己也后退了一步。
然后,她看到了端木夜因被拒绝而阴沉的脸。他眼中的危险情绪将她拉回了现实世界,她迅速回忆起了自己的定位,又退后了一步才垂首低声道:“爷,奴婢不愿折辱了您……”
眼前的,又是那个有时胆小怕死有时又胆大包天的丫鬟,这是端木夜所熟悉的那个海棠,是他喜欢的那个。然而莫名的,他似乎有些遗憾和失望,因为那个不一样的海棠,似乎令他有种别样的心动。
“刚才你在想什么?”端木夜没有追究海棠推开自己的事,反而望着她的眼睛问道。
海棠低头恭敬道:“奴婢只是在想,我大梁河山如此壮阔,实在令人心潮澎湃。”
海棠也算是说了一半实话,而端木夜却眉头微皱,他莫名地觉得,她没有说实话。方才她脸上的那丝讽意,只是他的错觉?此刻海棠从内到外都是那个他所熟知的丫鬟,他再也找不到先前的那种感觉。
端木夜忽然向前走了两步,两手一围一撑,就将海棠困在了自己的身体和船的栏杆之间。
海棠避无可避,男性气息瞬间涌入她的鼻腔,她只得微微侧脸看向旁处,才给自己争取到一点新鲜空气。
端木夜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轻声细语道:“海棠,我已说过,那件事我并不介意。没人敢对此说三道四。等我坐拥这河山,若有人敢说你半句不是,我便杀他全家。”
海棠垂着视线不说话。这个时代的女子最在乎的大约就是名节了,因此端木夜这么安慰她也没错,没人说三道四的话,就可以假装那件事不存在,没有发生过。一个世子对一个丫鬟如此费心,这个时代的女子大概少有不动心的吧。如果她真只是这个时代的丫鬟海棠的话,恐怕会接受端木夜的这种好意。可惜她不是,只能“顽固不化”了。
见海棠侧着脸始终不说话,端木夜耐心告罄,抬手抓着她的下巴,低头吻上去。他要告诉她,他并不只是说着好听的。
海棠这次推不开端木夜,而回归了丫鬟身份的她也无法做出推开端木夜的事。她身体紧绷,模样顺从,那双眼睛却睁得大大地望着端木夜,眼里满是悲伤和痛苦。
端木夜跟她对视着,不过瞬息,他便松开了她,略显狼狈地后退了一步。得了自由的海棠顺势垂下了视线。端木夜在原地站了会儿,面上神情变幻莫测,半晌拂袖离去。
海棠见他回了舱室之内,这才再度转身看向远方。面对大自然,人会显得格外渺小,而她却很喜欢这种感觉,因为对这个世界的广阔宏大来说,她是多么的不值一提,而她所遇到的那些个艰难困苦,也因此显得微不足道起来。这让她,更有信心面对将来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