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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来的人竟然是党平。

夏朝露下意识地看了眼他身侧,却没有看到杰米。

注意到夏朝露的视线,党平微笑道:“杰米已经先回去了,我留下只是想当面向莉娜小姐道谢。”

夏朝露扯了扯嘴角,“谢我什么呢?我什么都没做。”

“正因为你什么都没做,我才要谢谢你。”党平诚恳地说。

既然党平摊开了说,夏朝露便准备劝劝他,她可不希望在她的任务完成前她的任务目标就出什么事,况且,她对党平这人观感很不错。

“我听杰米说,你叫党平是吗?”夏朝露道,“党先生,我们都是中国人,所以我这次放你一马。只是你也知道这边的规矩,赌场里到处都是监控设备,也是你今天玩得小,又掩饰得好,才没有被其他人发现。下次,恐怕就不会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像党平这样出千,危险很大。因为扑克牌中不存在同花色也同数字的牌,他换的牌,很有可能是别人手里拿到而他看不到的底牌,非常容易被发现。今天也是他运气好,还没有遇到这样的状况,不然,一旦被发现,他就会被所有赌场列为拒绝往来客人,暗地会受到怎样的报复,谁也不知道。而且,他用魔术技巧出千的事也会被曝光,他的魔术师生涯恐怕也走到了头。

“直接叫我党平吧。”党平换上了中文,勾了勾唇角,那一丝弧度显得有些苦涩,“这我都明白。但杰米苦苦哀求我,我不能不管他。总之谢谢你,这是你应得的。”

说着,党平将一叠钱塞给夏朝露。

夏朝露急退一步,摇头道:“我今天放过你,只是失职;但我要是收了你的钱,就是同流合污。”

党平怔了怔,“你说得对,是我考虑不周。”他将钱收了回去,郑重对夏朝露保证道,“莉娜小姐,放心吧,今后我不会让你再为难的。”

“你们准备到其他赌场去玩?”夏朝露听出了他的意思,忙问道。

党平点点头,“就像你说的,在一个赌场总是赢钱太容易被发现了。而且小赌场的最低注太低,我们准备先积累点原始资金,一次性去玩把大的。”夏朝露明明看出他在出千,却一直放任,党平现在对她很信任,也不怕跟她说实话。

“你这是在钢丝上跳舞。”夏朝露皱了皱眉头,心里有些不安,“一旦被抓住了,你的事业,你的前程都毁了,甚至可能被剁手。”

在荷官培训课程时,有一个项目的老师说话很风趣,就曾经说过,现在一般很少有人出千了,真有人出千,当时可能就是打一顿的事。但事后,当你以为自己不过做错了一件小事,赌场大方没把你抓去坐牢,而你拍拍屁股准备回家时,一个黑色的麻布袋就会从天而降,然后你就得跟你的双手say goodbye了。之后,赌场会好心地把你和你那被踩烂的手丢到医院门口,然而就算医生神技把手缝回去了,它们也不能用了——别忘了你早就跟它们告别过了。

对于一个魔术师来说,一双灵巧的手就是他的职业生命,要是党平真落到了那个地步,就真的是一生都毁了。

“我知道。”党平扯了扯嘴角,笑容里有一种奇异的温柔,“但我必须这么做。当初刚到美国时,如果不是杰米,我早就饿死街头了。就算我真的因此而被砍掉双手,那也是我欠他的。”

当初,为了躲避家人知道他是同性恋之后对他造成的压力,也为了自己的魔术事业,党平远渡重洋来到了拉斯维加斯。当时他没有一点名气,好点的酒店都不要他,他只能在街头表演,存款一天天减少,最后他还因没钱交房租而被赶出了住的地方。他一度对自己产生了怀疑,甚至产生了从巴黎酒店前的小埃菲尔铁塔上跳下来的念头,却可悲地连上塔的费用都没有。那时候,是杰米收留了他,鼓励他,接济他,他才能振作起来,一点一点磨练着自己的技巧,这才有了在里维埃拉赌场酒店的专场表演。

杰米爱赌,党平知道,也理解,在拉斯维加斯,谁能彻底不碰赌呢?但自从在wsop中输掉他们二人最后的存款后,杰米开始变得心浮气躁,从前还只是开玩笑说要让他用魔术技巧出千,最近却哭着求他。没有杰米,就没有现在的他,他怎么可能拒绝杰米?就算要陪着他一起死,他也心甘情愿。

看到党平脸上的表情,夏朝露知道自己不可能说服他了。他是个温柔的人,但也是个固执的人,她左右不了他的决定。

“那么,你自己保重。”夏朝露最后只是这样说,然后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