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筱雅正往前挪动的身子一僵,愣神看向一米之外满脸泪痕的孙虹,似乎是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过去的二十多年,她永远都是被都丢下的那一个,没有尽过一天做母亲的责任,她心里简直恨死了这样的孙虹。
她唯一的作用,也就是给了自己江家养女的身份,让她有机会往上爬,让她有希望靠着自己去争取,可同时,她给自己的屈辱比这些远远还要多。
明明有父母,却被所有人唤作野种,明明她的妈妈是大明星,可她却整天只能跟着虚荣尖刻的保姆住在逼仄的二居室里。
没有大房子、没有穿不完的公主裙、没有生日舞会和接送她上下学的小轿车,这所有的一切都让她恨得要死,尤其是不过三十岁的保姆没完没了的给家里带一个又一个臭男人,窝在沙发上旁若无人的看电视。
多年的愤恨早已经磨光了她对父母的期待,此刻孙虹肚子里有了男孩,在江老太太那里都是整天抬头挺胸、无限荣耀的样子。
连带着,她都恨死了她日益隆起的肚子,那里面的小杂种一出生就可以光明正大的住在江家,做江家名正言顺的小少爷,凭什么?!
恨得发疯,她甚至恨不得孙虹下楼梯的时候滚下去摔死她!所以在刚才,靳允卿第二遍说只能活一个的时候,她已经打定主意一刀刺死她。
这样一来,只要她有机会出去,靳允卿就是杀人犯,江蔚然那个贱丫头就是教唆犯,一切都是他们逼的,她还是那个死里逃生的江家女儿。
可此刻,这个一向对她并不亲热的母亲却是说让她自己去死,江筱雅心里有一瞬间的复杂,定定的看着她,目光落在她哀伤的神色上,心里却是突然敲响了警钟。
就是这样,她这个妈妈就是这样,表面上永远都是温柔可亲的一副样子,不管心里有多恨,在人前,她早已经伪装的滴水不露。
肚子里还怀着贱种,她怎么可能会主动求死,她只会拿着刀子,在自己松懈的时候一刀刺过来,要了自己的命!
目光落在她依旧往前挪动的身子上,两个人都带着手铐,她一只手还受了伤,只有左手依旧完好,江筱雅心里冷哼一声,同样开始挪动着自己的身子,一脸倔强道:“不。你肚子里还怀着弟弟呢?一尸两命,我怎么忍心?就让我去死好了。反正这一次要不是我闯祸,我们也不会出事。”
“雅雅,妈妈知道你心里一直责怪我,从小没有在你身边。可当时妈妈的事业又在上升期,你爸爸也一直不敢得罪楚家,我们也是无奈,没办法将你领回家。而且,我们也是在那么久以后才结婚的。妈妈对不起你,眼下虽然有了弟弟,可妈妈一直最爱的还是你。那个时候,最起码你爸爸他是真心爱着妈妈的……”孙虹凄凄惨惨的说完,在江筱雅怔忪的神色中拿起了地上的刀子,一只手吃力的举了起来,就朝着自己的胸口扎进去。
门外的靳允卿微微眯了眼,已经是伸手将口袋里的手枪重新掏了出来。
孙虹和江筱雅纵然可恨,她肚子里的孩子却是无辜,只要孙虹动作加快,最后关头,他就会开枪打飞她手中的刀子,先留那个孩子一命。
这已经是他最大的仁慈了。
此刻,手中的枪口准确无误的瞄准了孙虹手中的刀子,却只听“啊”的一声尖叫,刀子落地发出清脆的声响,孙虹整个人被撞飞到一边,地上一滩血迹在她身下慢慢晕开。
千钧一发之际,孙虹刀尖逆转扑向了江筱雅,却被早有准备的她闪到一边,直接扑过去撞了她一下,成了眼前这样一番画面。
“贱丫头!”孙虹抱着肚子在地上滚作一团,撕裂的疼痛让她一张脸早已经惨白,想起刚才江筱雅疯了一样用那样大的力道将她撞倒在地,一时间都是有些忘了此刻危险的处境,而是破口大骂道:“你这个贱种,你别忘了你是谁肚子里掉出来的肉!你……”
她话音未落,站在原地喘着气的江筱雅却是一把捡起地上的刀子,两个手紧紧的握着刀柄,一个箭步上前,刺向孙虹的肚子,一边大声尖叫:“去死吧去死吧!你赶紧去死吧!带着肚子里的小杂种一起死!”
不知道刺了多少刀,等她扔了刀子整个人瘫软在地上,衣服上脸上全部都是血迹,鲜血顺着她的脸颊流下来,分外的恐怖。
而她,目光落在孙虹死不瞑目的怨愤神色上,浑身哆嗦了一下,退到了墙边。
“十六分钟。”门外的靳允卿神色越发冷寒,手上刚才握着的手枪早已经被装回了衣兜里,目光从鲜血染遍的孙虹身上划过,最终落到了江筱雅血迹斑斑的面容上,眼眸底寒霜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