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6页

“我和丈夫是夫妻,但我们的立场并不一致,甚至有时候是相反的。别人出嫁从夫,一切以夫家的意愿为主。但我曹淑从不如此,我只听从自己的内心,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我以前支持羊皇后,现在支持清河公主,清河公主是皇族,以前我丈夫当政时,君臣即使有诸多不和谐之处,我丈夫从不会威胁司马家的皇位,毫无篡位取而代之之心。现在王敦……”

曹淑说道:“你应该最清楚,王敦变了,他的野心膨胀,连我丈夫也压制不住,再加上有个王应到处点火,这孩子年轻不知收敛,把一切都写在脸上,这对父子有篡位之心,江山易主,这不是清河公主愿意看到的。大晋可以换丞相,但是不能换姓氏。所以,清河公主托付我来招揽你,希望你深明大义,倘若王敦有篡位之举,还望你大义灭亲,让我们提前知晓。”

意思就是当内应。

曹淑所言,宋袆是相信的,曹淑母子一直站在羊皇后这边,和琅琊王氏两任族长都有摩擦,在洛阳时并不是什么秘密。

难道眼前的富贵荣华那么快就要散去么?宋袆被王敦宠成人间富贵花,舍不得眼前的荣华,却也对这一切有着隐隐的不安。

经历了太多混乱的时光,宋袆的不安比任何人都强烈,曹淑一席话用现代的语言来说,就是贩卖焦虑,这一招在任何时代都很管用。

宋袆喝完了茶,说道:“多谢县公夫人瞧得起我,不过,在这之前,我要亲眼见到清河公主。”

曹淑说道:“我来安排。”

宋袆告辞,回头再看娄湖风景,问曹淑:“江南烟雨和金谷园山清水秀,县公夫人都见过,夫人觉得那个美?”

曹淑折了一支秋月季簪在宋袆发髻上,“姑娘还不死心么,我们所有人都回不去了,洛阳已死,金谷园估计成为猿猴的家,那些旧时光,都忘了吧。”

侍女看着宋袆的背影,似乎要和江南烟雨融在一起,不禁感叹,“真是个美人。”

曹淑说道:“也是个寂寞的人。”出身下贱,偏又色艺双绝,必须依附靠山才能体面的活下去。

曹淑心想,我这样做,无非是乘虚而入,每个人都有弱点,王敦太自负了,以为一味宠爱,就能让女人效忠,其实宠爱不能代替安全感。

曹淑看宋袆,志在必得,给清河写了一封信,要王悦捎给他,要她配合招揽宋袆,清河自是答应了,找个借口出宫,悄悄与宋玮见了一面。

国丧期间,风波不断。王导决定奋起,王敦要大权独揽,昔日心意相通的堂兄弟频频起争执。

先是为了先帝的庙号问题。先帝虽然死的憋屈,但他毕竟是大晋复国的开国之君,那么谥号就是毋庸置疑的“元皇帝”。

可是仅仅一个元皇帝还不够,还要取个庙号,尤其是开国和中兴之君,绝对不能被一个谥号就打发了,还需取一个和成就有关系的好听的庙号。

王导在尚书台和群臣商量定庙号的事情。王敦的儿子王应来了,大煞风景的说一句,“我父亲说,如今大晋刚刚经历战乱,有很多事情要做,庙号这事就暂且缓一缓。”

王敦讨厌先帝,先帝是因他勤王而死,如果先帝有个好听的庙号,那么他王敦勤王意义何在?先帝昏聩,并不值得如此尊崇。

王导罕见的没有堂弟和侄儿面子,直言说道:“国家礼法不能废。祖有功,宗有德,先帝是中兴之君,怎么可能没有庙号?根据历朝历代的旧典和惯例,就定下庙号为中宗。”

王导话音刚落,王悦,还有朝中重臣荀崧,周访等人纷纷附议,都说这个庙号好。

这就是王导人缘好的影响力了,王敦大权独揽,但是朝臣多不服,王导只是尚书令,却都听他的。

王应吃瘪,回去告诉父亲,王敦恼火王导和他唱对台戏,但是为了庙号这件事闹翻不值得,只得忍了,同意中宗的庙号。

王敦还能忍,王应要气炸了,被王导当众打脸,他面上无光,但是当着父亲的面,他又不敢说王导的不是,只得从其他方向下手,说道:“父亲,我今天去尚书台的时候,尚书令和群臣正在商议太子登基大典之事。”

王敦说道:“国不可一日无君,登基之事刻不容缓。”

王应说道:“可是太子羽翼以丰,王悦是太子友,太子都听王悦的,听王悦的,就等于是听尚书令的。父亲,尚书令跟新皇帝牢牢的绑在一起,对我们不利。时间一长,焉知尚书令偏向新皇帝还是偏向我们……琅琊王氏的利益?我看太子还有好几个弟弟,最小的才八岁,不如我们改立最小的皇子,这样才好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