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他还是个匈奴人,母亲为何把我托付给一个凶蛮的异族?如果传出母亲暗地里和匈奴人来往,母亲恐怕要被按上通敌叛国的罪名,新帝正愁没有把柄处死您和父亲。母亲,我若一走了之,你们怎么办?”
得知接应自己的是匈奴人,清河是拒绝的,不肯服从母亲的安排。
羊献容看着倔强的女儿,许多话堵在咽喉,最后还是咽下去了,女儿知道的越多就越麻烦,所以刚开始没有和清河明说,只是要她听话,叮嘱无论对方是谁,跟着他走就对了,可是她低估了女儿的叛逆。
羊献容无可奈何,纵使有仙子的容貌,也毕竟是个凡人,就像普通父母一样,不方便讲道理,只能拿出父母的权威要子女“听话”,说道:
“你从小就喜欢自己拿主意,我一直惯着你,可是这一回,你能不能听话?我不会害你的,我选出来保护你的人,自有我的道理。我和你父亲反正躲不了,能走一个是一个。你一个女孩子在宫里,周围群狼环伺,你不要管我和太上皇,保住自身就是你最大的孝。你要听话。”
一股酸涩的泪意爬上双眼,清河咬着牙逼退眼泪,做出一副坚强的小模样,“是不是因为我是女孩,就是个毫无用处的累赘,遇事只能逃脱,必须被人保护,找个地方藏起来,乖乖等着父母死在金墉城的消息,连奋力一搏的机会都没有?”
父亲是白痴,母亲是傀儡,但这近十二年来,清河备受父母关爱,父母不图女儿回报,只想保护她的安全,难道她就能袖手旁观,等待父母死去的结局吗?
清河不服。
羊献容慌忙抱住女儿,“你是老天赐给我最好的礼物,不是什么累赘。是我欠你的,这些困难本不该是你承受的。”
清河其实最烦母亲说“我欠你的”这种话,之前在金墉城们离别,她不好当众反驳母亲,此时母女私下见面,她再也忍不住了,说道:
“母亲给我生命,为何总是说欠我?我既然生在帝王家,是大晋公主,就没有什么应该不应该,富贵我享着,责任也该我担着,我都认了。我知道希望依然渺茫,可是我一直在努力,我今天能够混进金墉城和母亲见面,孙会不就起了作用吗?”
“可见这些天我在外头斡旋,并非毫无作用。母亲,我虽不是男孩,但是我也想尽力救你们。难道因我是个女孩,就应该什么都不做,眼睁睁等着父母去死吗?就连王悦差点被那个匈奴人杀死,我也奋力一搏插刀救他。何况你们是我的父母,我更不能轻易放弃。”
羊献容抱着女儿,“你莫要误会,我一直庆幸你是个女孩,我根本不想生儿子。我若生了儿子,他就是太子,就凭我外祖父的野心,定会将他当做把控朝政的棋子。他不会在乎一枚棋子的感受和死活,就像当初逼我当皇后一样。只想着权力、把孙家从寒门变成士族。”
“可是大晋朝纲混乱,你父亲又是……那个样子,各大藩王对皇位虎视眈眈,即使没有赵王,你父亲的皇位也保不住,大晋已经死过愍怀太子司马僪这个傀儡太子了。”
“你看金墉城最右边的高塔。”羊献容纤纤玉指指向城中的一座五层堡垒,“就在这个塔底监狱,先皇后贾南风的情人、太医程据用药杵捶死了愍怀太子司马遹。我生的太子下场只会更惨。你能活到现在,是因你是女儿身。我怀孕的时候,日夜祈祷上苍,赐给我一个公主,老天垂怜,我……有了你,我既生你,当然要尽力保护你,你听话好不好?”
理智上,母亲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对的。
可是情感上,清河割舍不下父母,理智和情感交战,两败俱伤,清河崩溃了,眼泪在眼眶决堤,胸前的盔甲都湿了一大片,“可是,我也想保护你们啊。为什么我是个女孩,就不配保护你们。我明明已经做出一些事情了,你为什么就不认同我。”
看女儿油盐不进的样子,羊献容心急如焚,“自从我当了大晋皇后,就做好了赴死的准备,我不怕死。你父亲无知者无畏,死亡对他而言是一种解脱。你若一意孤行,最后的结局无非是跟随我们一起粉身碎骨罢了。”
清河正值叛逆的年龄,她攥紧小拳头,用衣袖抹干眼泪,赌气似的说道:“那就粉身碎骨。”
清河不再和母亲争执,也不想在母亲面前流泪——露出软弱,母亲越发不相信她能反过来保护父母。
清河跟随孙会下山出城,山半腰的羊献容看着女儿蚂蚁般小身影,唯有叹息。
和母亲大吵,清河无心会情郎了,她失魂落魄的回宫,老师嵇博士借着给她送书,偷偷传王悦写的字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