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您想用哪支簪?”含笑在妆奁中挑拣。
“我自己来吧!”锦书捡起那支翡翠如意簪反手插与云髻上,簪上缀淡紫色的流苏盈盈垂下,稍稍一动便颤颤摇晃,若微风拂柳,轻灵而舞,一对赤金镶紫水晶的耳坠长长垂至肩胛,似有若无的抚着肩上的肌,微微的凉。手执青黛画的是远山眉,又在靠近眼睑处轻轻描了几笔,据锦书观察,当时的女子并未兴起画眼线之风,她此举也算是别出心裁了。沾了点点胭脂和着珍珠粉在手心细细调匀,在腮边轻轻抹开,这样的腮红不会太艳,又因有了珍珠的莹莹光泽肤色便透亮起来,宛若流云飞霞,显得格外神采奕奕。又用玫瑰膏和了胭脂粉,取一管极细的羊毫沾了涂在唇上,若现代用的唇彩,红润又有光泽,不似这时的女子只用红纸轻抿双唇,虽色红却干燥无滋润之感。
初桃和含笑是第一次见小姐自行妆扮,都是新奇不已,那些常见的材料,被小姐这么一调和,用出来的效果就完全不同了,妆容淡淡,淡的你若不仔细看都看不出小姐上了妆,美的那样自然,清新娇媚的宛若雨后初绽荷花。初桃和含笑欣喜不已,不知道小姐竟还有这般能耐。
衣是藕荷色绣银丝暗云纹的云锦广袖绫衣,衣领微畅,露出深陷的锁骨和紫色的抹胸,银丝绣的芙蓉花若隐若现开在其中,似有暗香浮动;下系一条烟罗紫曳地的望仙裙,用的是质地轻软的软绡,裙上亦用银丝绣成海棠花开模样,枝叶分明,款步摇曳间,似有纷繁花坠期间;腰间是加宽的浅紫色滚银边的锦缎腰带,细细的绣了如意祥云花纹,缀以珍珠玛瑙,绾一条青色比目双鱼丝绦,佩一圆形白玉结佩,再在臂上挽一条深紫色的纱质披帛……锦书望着菱花铜镜中的自己,满意的笑了笑,这样的妆扮是自己最喜爱的,不张扬也不至于失礼。
“夫,夫君……”这称呼让来自于现代的锦书深感别扭。
纪宣仪闻声顿笔,抬头看锦书,不由怔愣住,眼前的女子神采照人,当真是丽若红梅迎雪绽,娇若芙蓉雨后开,神若秋水映月,面若桃瓣初染,双目晶亮如夜空灿灿星辰,红唇莹润如莲叶巍巍凝露,倚门含羞,旖ni如画。这还是刚才那个神色憔悴,黯然无光的女子吗?
“夫君,你的字……”锦书惊呼起来,因为纪宣仪笔尖滴下一滴浓墨,立即在纸上化开。
纪宣仪低眉一看,好好的一幅小篆已经毁了,索性搁笔,踱出书房。经过锦书身边的时候,锦书忙侧身让了让,纪宣仪身形微滞,不轻不重的说了一句:“太素了。”锦书心一颤,他是不满意她的装扮吗?纪宣仪问站在中厅门侧的一个丫头:“话儿,老爷起来了吗?”
话儿欠身一幅:“回二爷,老爷,老夫人都已经起了。”
“哦!那我们这就过去。”纪宣仪回头看了锦书一眼,兀自先行。锦书连忙跟上。
随行服侍的是刚才那个叫话儿的丫头和先前一同来伺候纪宣仪的丫头,锦书还不晓得她叫什么名字。出了房门,是一四方大院,院中共有三厢房,新房设在正中的南厢,围廊上挂满喜气的七宝琉璃灯,东西廊前各放置了四盆大陶缸栽种的山茶,花色品种各不相同,却都开的甚艳,院中还有两株海棠,花开累累,芳香四溢。锦书走到一盆山茶前,伸手折下一朵盛开的粉色花朵,重瓣累叠,层次渐深,因是开在晨间,沾了清露,显得格外娇妍,锦书放在鼻尖嗅了嗅,淡淡的清香,微喜,反手簪在鬓边。
纪宣仪听不到身后脚步声,顿住回转来看,见锦书簪了朵粉色茶花云鬓上,更衬的发如墨,肤如雪。适才稍嫌素淡,现在是恰如其分,增一分太浓,减一分太淡,人比花娇,娇媚不可方物。纪宣仪不觉又多看了一眼,这人当真是奇怪,先前还觉得她很不顺眼,现在看着唯有赏心悦目,也罢,看着让人舒服总比看着就厌烦来得好一些。
锦书见他一言不发盯着自己看,心下忐忑,刚才是他说太素了,她才想到簪一朵花的,该不会他又不喜欢吧?
纪宣仪看她局促不安的样子,她很怕他吗?不由的语声柔和了些说道:“走吧!莫要迟了。”
出了院门又有一小厮跟了上来,锦书认得是昨晚扶宣仪回来的那个。
“二爷,大爷已经往老爷那边去了,三爷也准备差不多了。”小厮躬身回道。
“知道了。”纪宣仪淡淡地嗯了一声。
五人个人都不再说话,一路默默,只听见脚步窸窣,还有他身上一股淡淡的清香随着衣衫摆动若有若无的飘散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