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氏讥诮道:“老爷这话说的好轻巧,您当明允是傻子?他能答应?”
李敬贤不耐烦道:“明允不是这种鸡肠小肚之人。”
“人心隔肚皮,那可说不定。”韩氏话锋一转,又说:“先不论明允心里怎么想的,妾身却知道外头的人怎么想的,这些年,妾身出去应酬,时常有人说起,什么东直门的铺面又涨了,京郊的良田现在不容易买到了……前李夫人可真有远见,早早置办了这么大一份家业,你们便是什么也不做也够吃穿一辈子之类的话,前阵子不是有人参了工部尚书虞大人,说他贪赃吗?就有闲话说那虞大人是寒门出身,可惜没娶个富家小姐,没有岳家扶持倚仗……老爷,您听听这话,这不明摆着是在讽刺老爷是靠着叶氏才有今日荣华么?”
李敬贤面色沉了下来,冷哼一声:“你们这些妇道人家整天就知饶舌。”
韩氏道:“怎知是妇人们饶舌,不是老爷们床头说的风凉话?”
李敬贤心中抑郁,其实这些话在他还未坐上户部尚书之位时也曾听过,当面嘲讽也是有的,这两年,他身居高位,没人敢当面放肆,但难保背后不非议,这已是他的一块心病。
韩氏知道老爷听进去了,叹息道:“妾身每每听闻,心里实在不好受,她们讽刺妾身坐享其成也罢了,可他们诋毁老爷的名声……老爷两榜进士出身,才学过人,又勤于政务,兢兢业业,方才有了今日,却被那些人恶意诋毁,妾身想想都替老爷不值。”
李敬贤深感无奈,郁郁道:“嘴长在别人身上,他们爱说什么说什么。”
“凭什么让人家说三道四呀?老爷是宰相肚里能撑船,可妾身咽不下这口气。”韩氏愤愤道。
李敬贤也坐了起来,韩氏拿软枕给他靠着,李敬贤沉思了片刻,静静望着韩氏:“那你的意思?”韩氏不会无缘无故跟他说这些,定是有什么想法。
韩氏又叹了一口气:“妾身也没什么好法子,只是想着,叶氏留下的产业还在一日,大家对老爷的非议就是一日不会消除,它就像刻在老爷身上的一个印记一般,所以,妾身以为,是不是把叶氏留下的产业都变卖了,用这些银子重新置办,然后一部分写到明则和明允名下,咱们留一分,将来咱家若是添了丁,也好从这里划出一部分给庶出的孩子,关键是,以后这些产业就是姓李的了,慢慢的,旁人也不会说三道四……”韩氏说完,期待的看着老爷。
韩氏的用心李敬贤一清二楚,就是怕明则什么都捞不着,可这番话着实叫李敬贤动了心,尤其是那句……以后这些产业就是姓李的。虽然他有一笔可观的体己,只是如今身在要职,不得不谨慎,不敢明目张胆的拿出来,想着等将来告老还乡再拿出来用。
“这个主意虽好,可明允他未必能答应。”李敬贤沉吟道。
韩氏道:“明允不是一直很听老爷的话么?一直以贤孝著称的吗?老爷此举又不是想霸占他的产业,老爷是为了李家呀!明允他若是真孝顺,真有兄弟情谊,就该体谅老爷的苦心,再说了,林兰开了铺子,那生意红火的很,他们两根本不缺银子。”
看老爷不语,韩氏又怂恿道:“按理说,叶氏又不是被老爷休掉的,是她自己离家的,她死了,她的留下的东西应该都归老爷所有,这理放哪儿都说的响。老爷知会明允那是老爷宽厚,就算不知会他,老爷随便处理了也是应当的。”
李敬贤默然许久,把软靠拿掉,重新躺了下来。
韩氏去推他:“这法子成不成老爷您倒是说句话呀?”
李敬贤叹道:“改日再说吧!今儿个困了。”说着转过身去,这次彻底装死。
韩氏坐了一会儿,想想也不能把老爷逼的太急,那就改日再加把劲,便缓缓挨着老爷躺下,只是事情还没个定数,怎么也睡不着。
这晚林兰也睡不着,一来是亲戚造访,肚子不舒服,二是今天听到了太多消息,有喜也有忧。
斗老巫婆可以说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其实依着明允的能力,要整死老巫婆很容易,但要不漏痕迹的把人逼疯,的确有些难度。如今老巫婆已是瓮中之鳖,无谓的做困兽之斗,根本没心思来找她的麻烦,她又整日的呆在药铺里,忙是忙了点,日子却是过的充实又自在。
西北和西南捷报频传,还有山西的疫情得到控制,都让林兰很高兴,只是……刚才明允说到华文柏研制出种痘之法时,语气里似乎有些怀疑。
她本想实说来着,可是……又有些犹豫。她若直说了,明允会不会不高兴?明允对华少原本就心存芥蒂,当时不坦白,现在来解释?明允肯定要多想的,罢了,多一事还不如少一事,既然大家都以为是华少的功劳,那她还是不要横生枝节的好,反正当初就没想争这一份功劳,若是明允去当安抚使,就另当别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