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当时立刻制定了杀人灭口之计,让石义宽死于一场意外,也算是断了追查子母蛊的线索。他的暗探送来眞州的消息,崔行舟已经带着柳眠棠登船入京了,算一算,就算他们日夜赶路,也要在十日后才能到达京城。
有这十日的功夫,足够他湮灭罪证,收拾一下残局的了。
只是这样的一来,他便少了对付崔行舟的得力人手。不过他不急,满朝的文武,人心浮躁,权利的倾轧永远不歇,就算少了绥王、石义宽一流,也并没有改变什么。
毕竟他总能寻到可以利用的合适人选,毕竟他这么多年都忍下了,再多个十年也无所谓。
“都统!万岁宣召您入宫!”就在这时,部下突然来传话。
崔行迪的面色暗沉,皇帝……果然是醒了。
隐龙卫入宫走的并非宫门,而是有隐秘的专用通道,直达皇帝的书房。每一次,他都是这样秘密来见万岁的。
当崔行迪坐着轮椅来到书房时,刘淯正坐在龙案之后批改奏折,对于一个昏迷月余的人来说,万岁的气色还真是算好,丝毫不见卧床骤醒之人的虚弱感。
当崔行迪进来的时候,刘淯慢慢抬起头,上下打量了他道:“崔家满门忠烈却一直被皇室忌惮,没想到选出你这么一个无依无靠的残废做了隐龙卫,却养得五毒俱全不忠不义……”
崔行迪听得心里一沉,慢慢道:“臣哪里做错了,还请陛下重责,可是陛下之言,臣实在是听不懂……”
就在这时,书房一旁的书架后绕出一人来:“五哥,有何不懂之处,须得我来给你解释一遍?”
崔行迪定睛一看,本应该还在眞州的崔行舟此是却出现在了京城中。
他沉默地看着崔行舟,慢慢笑道:“万岁,臣领受圣职,原该隐秘形式,万岁为何将臣的身份泄露给了淮阳王?”
刘淯阴沉着脸道:“你还知道自己领受圣职?既然如此,为何心怀叵测,不光泄露了火炮图给倭人,还接连用苗疆邪蛊祸害你的嫡母与朕?”
崔行迪面色不改道:“万岁说的是什么,臣听不懂。”
崔行舟死死盯着这个暗度陈仓多年的异母兄长,沉声道:“五哥,还是不要狡辩了。你以为你杀人灭口干净利落不留痕迹,却实际上来留下了最大的破绽。”
崔行迪闻言挑了挑眉问:“虽然不知你在说什么,不过听着怪有意思的,且说来听听。”
崔行舟也是看出他不见棺材不掉泪,便径直道:“你当初亲自从苗疆弄来了子母蛊一对,却需要培育繁养成多对,这些隐秘事情,你并未假手于人,而是亲自去做的。只可惜你学到了养蛊与用蛊之策,却不知这蛊有反噬之力。养蛊太久,手甲会呈现淤血的血点,仿佛黑点一般。如果我没猜错,你的夫人也亲自帮你蓄养了那些蛊吧?那日她去我府上问安,眠棠与她寒暄时,无意中竟然看到她的手指甲上有些几不可见的黑点,这才疑心到了你们夫妻头上。你夫人辗转问我行踪时,我带着赵泉其实已经在赶赴京城的半路上了。总算是在你与石义宽的前头,解了陛下的蛊毒。让你们的奸计败露!你声称自己清白,可敢伸出手来,验看一下你的指甲。”
崔行迪当然知道自己的指甲上却是有几个几不可见的淤点。他原先并不在意,更没有心思细看他夫人廉苪兰的手指甲有何变化。
可是万万没有想到,镇南侯当初在北海结交下的异人才是真正的养蛊大能,对给他诊病,有救命之恩的赵嘉鱼更是倾囊相授。
所以镇南侯虽然从未养蛊害人,可是对于蛊术的义理却熟悉得很,于是又详细地告知了王爷与王妃,当如何发现那隐秘的养蛊之人。
而眠棠恰恰眼力惊人,她当初可是能发现画中虫眼里的乾坤,自然也眼尖地发现了廉苪兰手指的端倪。
于是崔行迪精心筹谋多年的阴谋,竟然就败露在了手指甲这小小的纰漏之上。
而当眠棠将自己发现飞鸽传书告知给崔行舟时,崔行舟简直是大吃一惊。
不过细细一想,当年崔府里子嗣倾轧,除了他的布局之外,想来这位看着羸弱的五哥应该也出力不少。
顺着这个藤,寻到崔行迪的大瓜,便也变得简单极了。
当他让赵泉替万岁解了蛊毒后,又说了倭人得到了军器司的火炮图纸一事。知道隐龙卫身份的刘淯再两厢联系,自然也就怀疑到了崔行迪的头上。
而崔行舟也从万岁的嘴里知道了五哥崔行迪的另一重身份。
细细一想,崔行迪的骨子里还是有着崔家男人特有的骄傲,他隐身的半辈子,用来做画的化名乃是一个“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