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诞携石皇后坐在龙椅高座上,命宫女开宴,摆出珍馐佳肴。
那位石皇后,生育完龙子之后,似乎更见富态。不过她为人亲和豪爽,就算一身凤冠宫服,也不失地气地对崔行舟的未婚妻道:“入了宫,便如进了自己家,爱吃些什么,尽可自己夹,千万别太拘谨,像我以前入宫一般,干瞪着满桌子的酒菜,拎了空肚囊出宫!”
刘诞许是习惯了皇后的直爽,到没有说什么。
可是下面的国丈石大人却重重咳嗽了一声,提醒着自己女儿注意凤仪威严。
他如今吃的后悔药,真是按车来算。若是当初早早知道了刘诞的真身,他可不会嫁个粗鄙的庶女给万岁。她的娘亲,是自己还在军中做小吏时纳的。那时候家境不好,她身为庶女也没有得什么金贵的女学管教。闹得现在坐在后位上的这位女儿总是时不时露出穷人乍富的底子来,颇有些端不上台面。
不过眠棠却觉得这位石小姐说话很直爽,冲着她施礼敬谢道:“请皇后放心,民女定然拣选着可心的吃,不会辜负了二圣厚待。”
石皇后一早就忘了自己曾经在灵泉镇的瓷铺子里见过这女子,看她爽利应承,并没有其他侯府贵女的扭捏矜持,不禁也是一喜,只夹了一筷子的水晶肘子皮,大口地吃了起来。
崔行舟见了,笑得儒雅风轻,冲着刘诞拱手道:“臣就在边疆,未及恭迎万岁登基,心中一直惶恐,可今日见了万岁的仁厚,皇后娘娘的宽仁,心里自如沐和煦春风,感受皇恩无边。”
眠棠学着皇后,也正夹着水晶肘子皮,听崔行舟突然拍起马屁来,便微微歪头看着她。
那等子娇俏而虔诚的模样,看在刘诞的眼中,又是一阵心里发堵。
今日的宫宴,乃是对功臣封赏。
所以刘诞决定先过了场面,再私下里审问崔行舟,是如何骗了眠棠入手。
于是,他开口问道:“爱卿此番平定西北,建下战功赫赫,按理,朕当倾其所能,犒赏爱卿。只是爱卿已经为异姓世袭之王,广宅良田无数,手中握有千军,照比着朕,也并未差到哪里去,不知朕还能封赏你什么?”
这话说得,叫做臣子的心里就忐忑些了。万岁之意分明是暗示着崔行舟,手握军权,身受荫封,简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叫做皇帝的都不知道该赏赐他些什么好。
这样的话,就是敲边鼓,又叫“杯酒释兵权”,就是暗示着能臣——战事既然已经差不多了,你且识趣些,交出军权,我们好君臣继续和和美美下去。若是不识趣,那么日后也别怪我没提醒你!
这话一出,满朝寂静,能在京城久历的百官都是人精,谁能听不出来?
一时间,大家都不说话,大殿之内,只有丝竹绕梁,人们都屏气凝神听着崔行舟如何应答。
淮阳王被万岁突然敲打,并未诚惶诚恐,只是微微一笑道:“臣为国捐躯,岂是为了荣华利禄?边疆平定,百姓安康,万岁健朗便是对臣最大的封赏,不过……臣的确是有个不情之请,不知万岁可肯答应?”
刘诞从宫宴摆起时,便一直饮酒,并未吃菜,听闻崔行舟开口,便抿了一口酒,淡淡道:“爱卿所谓何事?”
崔行舟郑重起身,跪在刘诞的龙椅前道:“臣出征之前,曾经发誓,国未平无以为家,所以一直迟迟未娶,更是膝下无子,虽尽了人臣的精忠,却失了在母亲前的孝道。所以此番回眞州,便要立刻娶妻生子。然臣之过了婚书的未婚妻乃一介平民,虽然臣不嫌弃,但她与臣吃苦颇多,有助臣平定西北,义救过蛮族女王与王子,得以让大燕与蛮族缔结盟约,让百姓得以早日安稳,不受战乱荼毒……若不能让她凤冠霞帔入王府,实在是有愧于她。不知万岁可否恩赏,赏赐她诰命加身,风光还乡?”
说实在的,淮阳王的请求,还真不是什么非分的要求。按理说,就算他不开口,身为天子也该嘉赏功臣亲眷。
一个诰命也花费不了多少银子,不过是上下嘴唇一碰,再赏些封地的事情。
可是,刘诞就是说不出口。天知道,若是时机成熟,一个小小的诰命算得了什么?他身边的凤位宫服金冠,才配得上眠棠的风华绝代!
这几日来,刘诞都是心情舒爽,只以为一道圣旨,就可以接回他的眠棠。虽然暂时的女官职位,是委屈她了。可是假以时日,他必定要扶她做了皇后的。
满心的期盼,却在今晨的城门口上,一眼望去悉数化为了泡影!
柳眠棠,你在想些什么?难道只因为失忆忘了前尘,你就能心甘情愿地嫁给劲敌崔行舟吗?